忠勇侯重重地哼了一聲,高聲道:「那就散了吧,散了吧!」他的視線掃過一眾晚輩,忽道:「老大老二留下,到我書房裡來!」言畢,將袖子一卷,端了酒壺,大步離去。
許是夜間光線不足,隱約聽見他「哎呦」一聲,約莫是腳下絆到了什麼。緊接著,聽到他氣呼呼地道:「不用你們扶,我又不老……」
父親被祖父喚走,楊氏母女自然不能就此離開。姜氏命人將宴席撤去,換上熱茶,拉著楊氏話家常,並吩咐她的兩個女兒好生招待堂姐。
周暄不願與那對雙胞胎相處,就對姜氏笑道:「我就在這兒陪著娘和嬸子不成麼?看妹妹們也乏了,讓她們自己回房休息吧,可別為難她們了!」
姜氏不過是順口一提,她何嘗不知女兒與周暄不睦?不過這一對姐妹花生得花容月貌,在她面前又乖巧嘴甜,還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比起周暄這個外人,她當然更心疼自己女兒了。她笑了一笑,就著燈光打量女兒,見她們果真一臉不情願,心下一嘆,溫聲吩咐女兒:「既如此,你們回去吧,好生歇著。」
兩姐妹對視一眼,齊齊施禮退下。
一步廳裡,除卻侍立的丫鬟婆子,便只剩下了她們妯娌和周暄。姜氏是周忌續弦,更是比楊氏小了十五六歲。姜氏進門時,楊氏早跟著周恕搬出府了。
姜氏出身官宦之家,容貌豐美,又是將來的侯夫人,是以她內心不大瞧得上大嫂楊氏。但是她畢竟是官家小姐,規矩學得極好。雖然不喜歡,面上仍對楊氏甚是恭敬。
兩人不鹹不淡地說了會兒話,姜氏忽然轉了話題,壓低聲音道:「可確定是周家的骨肉麼?」
楊氏微愣,周暄也疑心自己聽錯了。楊氏疑惑地看了看姜氏的神情,才道:「弟妹此話何意?」
「沒什麼。」姜氏笑了一笑,「不過是瞎操心罷了。大侄子和他媳婦兒成親也有七八年了吧,肚子一直不見動靜。有好訊息,本該即刻修書回家報喜,怎麼偏生孩子落地才……」
楊氏霍地站起,打斷了她的話,一字一字道:「弟妹說的沒錯,你確實是瞎操心了。那就是我的孫子,是周家的骨肉。弟妹若真閒得慌,不如多看看書。我記得你不是要給我那兩個侄女改名嗎?想好改什麼沒有?」
提到女兒的名字,姜氏當即變了臉色。當年她進門後,於第三年便生下了這對雙胞胎。她初為人母,欣喜無限。而作為父親的周忌卻神色淡淡,也不見有多歡喜,只出了會神兒,給兩個女兒分別取名為週一弦和週一柱。
姜氏當時只道他不喜女兒,失望之下隨口謅的名字。後來才知道,周忌的原配夫人小字華年。姜氏那時才將將二十出頭,傷心失望意難平,大鬧了一場,闔府皆知。最後還是高氏強令周忌跟她賠禮,周忌承諾永不相負,此事才算結束。不過彼時那兩姐妹都四五歲了,姜氏又覺得女子的閨名並不重要,反正沒幾個人知道,也就沒真的改名。
如今楊氏提及此事,無疑是揭她舊日傷疤。見姜氏神情不虞,楊氏才感到暢快了些。她咳了一聲,慢悠悠地道:「剛才喝了酒,這會兒有些乏了呢。暄兒陪娘出去走走。弟妹就不必送了,好生歇著吧!」
周暄應了一聲,沖姜氏福一福身,陪母親走了出去。
走出一步廳好遠,楊氏猶不解氣,口中兀自說道:「那當然是我們家的孩子,是我的親孫子,難道你哥哥會騙我不成……」
周暄知曉母親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並不用她出言寬慰,便只含笑聽著。
楊氏心裡明白,兒子兒媳直到孩子落地才報喜,是害怕有意外,也怕她擔心。歷來女人生產是一大難關,何況兒媳路氏的身子骨並不算頂好。她也不是沒想過給兒子納妾,教兒媳借腹生子。但她深知他們夫婦感情甚篤,且他們還年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