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看丈夫願意出面,知曉必是能行的,可區區駱家,還得他們主動提起,著實又有些不悅,眯起眼睛道:“若他還不識相的話,老爺莫再攔著我。”
“那定是他咎由自取。”江老爺放下酒盅。
過得幾日,正當休沐,駱昀從衙門剛一出來便收到邀請,說江老爺在酒樓擺了宴席,犒勞他這陣子的辛苦。
作為一省之長,需得包攬轄下所有縣城的事務,但江老爺只有一雙手,故而多得依靠各知府,知縣的配合,如今駱昀處事得當,上峰嘉獎也是常理之事,他並沒有多想,立時便隨那小廝去了酒樓。
雅間裡已是擺上酒菜,香味四溢。
駱昀上前行一禮,含笑道:“大人破費了。”
江老爺請他坐下,親手給他倒上一盅酒:“今年多虧你阻攔洪水,不然百姓又得顛沛流離了,你這大功,我必會報於皇上,那是功德無量啊!”
“哪裡哪裡,若沒有大人鼎力相助,派遣人手,以下官一人之力也難以達成。”
兩人互相吹捧幾句,正當也是吃飯的時候,頃刻間,酒菜就去了一半。江老爺打個飽嗝,放下筷子,拿帕子擦嘴道:“為官者,滑溜如魚者多,我甚少與人能如此相談甚歡了,青嵐,你是少見的一個。”
突然叫他的字,多了幾分親切,要說酒足飯飽,人容易鬆懈,可駱昀因此卻警惕起來,稍許坐直身子道:“大人博聞強識,下官受益匪淺。”
“謙虛,青嵐,當初殿試,要不是皇上看在柳大人的面子,點了柳元宗,那狀元定是你的,虎父無犬子。”江老爺看著駱昀,“你兩個兒子也是有乃父之風,尤其是元昭。”
駱昀眉梢微微一挑,看來這宴席是鴻門宴,雖說沒那麼兇險,然而江老爺仗著官職,當面恐是不好拒絕。他委實也沒想到江家會如此堅持,不過一樁婚事,不成便不成,何必強人所難?
想起年少時在各處唸書,出身寒門,他此生受到的屈辱也是數不勝數,多少公子哥兒仗勢欺人,如今便算做到知府,仍是難以擺脫。可到底有些不一樣了,他微微笑道:“元昭生性開朗,打小就說要闖蕩四海的,我正打算讓他去遊歷一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嘛。”
“男兒成家立業,成家是擺在前頭的。”江老爺撫著鬍鬚道,“這小子也頗合本官心意。”
駱昀道:“不過是個野小子,不懂禮數,倒是讓大人見笑了。”
眼前此人才是滑溜如魚呢,說到這份上了,還在打太極,只江老爺比起江夫人來,手段更為老練,他重新拿起酒盅喝了幾口酒道:“湖州雖則逃過一劫,然近日因別處洪水四起,盜匪猖狂,弄得城無寧日。你身為知府,該當負起責任,要是再有打家劫舍的事兒發生,恐是我也無能為力。”
身為布政司,學得一手給屬下背黑鍋的好本事。
駱昀對他此舉頗是不屑,站起來行禮道:“屬下遵命,定當還湖州安寧。”
他轉身走了。
江老爺瞧著他的背影,臉色微沉,這駱昀他原是看好的,聰明能幹,只他既不願投靠自己,又不願學別個兒知府知縣,孝敬上峰,那就別怪他殺雞儆猴。
走下酒樓,駱昀瞧著天邊捲起的烏雲,表情凝重。
隨身小吏輕聲道:“大人何必執著,不如就讓大少爺娶了那江二姑娘,於大人總是沒有壞處。”
駱昀哂笑:“他江順曾鼠目寸光,元昭如何能因此毀掉前程?今次……也不過是貶官吧。”宦海沉浮,在他踏入之時便知曉其中的兇險,可若是次次都瞻前顧後,這官怕是不當也罷,“將捕頭請來。”他一拂袖,朝衙門而去。
一夜未歸。
老太太聽說,連忙使人請袁氏:“可不得累壞了!到底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