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不求你答應,你能不能去看看他?說不定你去看看他,他會舒服一點,能跟我說幾句話?阿姨求求你……
秦夫人哀求的話猶在耳邊迴響。
裴允深深吐了口氣,雖然跟秦晝沒有交情,但也不免有些受影響,心情沉重又擔憂。
這個人下午還用平淡的口吻打趣他,晚上就躺在病房福禍難料。
他不覺得自己能有什麼用處,但沒能說出拒絕的話。
鍾蘭心帶著他走了一趟。
出門出得急,兩人甚至都沒來得及換衣服。
一張臉湊了過來,壓在他肩上。
鍾蘭心唏噓:“作孽啊,這孩子受那麼多苦。”
裴允:“你早知道?”
鍾蘭心撇嘴,“那老王八蛋自己女兒匹配不上,才想起有個兒子,不然他為什麼會找過來?”
她忽然想起裴建豐那番話,瞥了眼裴允的側臉,心裡沉甸甸的。
在鍾蘭心的見識中,裴建豐已經算混得不錯的人,秦家到底什麼家底,她沒有概念。
但裴建豐想盡辦法要巴結的人家,必然是大富大貴。
秦家能給他的,鍾蘭心再奮鬥幾百年都給不了。
自己的兒子自己明白,裴允不是把錢財看特別重的性格,只是如果藉此有更好的環境,他會心動嗎?
他們沒有等太久。
醫生開啟門出來,護士推著小推車跟在他身後。
秦夫人慌忙上前,急聲問:“怎麼樣了?我兒子還好嗎?”
醫生安撫道:“秦夫人放心,令公子現在穩定了一些,已經清醒了。”
事實上醫生壓力也很大,秦晝一直是個燙手山芋,他自出生起,命就懸在鋼絲上,大病小病不斷,說不準哪日就斷了線。
醫生們都得罪不起秦家,治療得也非常小心。
秦晝能活到這個歲數,已經出乎他們的意料了。
秦夫人謝過醫生,立刻進了病房。
裴允跟鍾蘭心跟在她身後。
鍾蘭心慢了一步,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她轉過頭,一個風度翩翩、西裝革履的長髮中年人衝她微笑。
裴允沒等到鍾蘭心進來,回頭去找。
結果只看見鍾蘭心往走廊深處離去的背影。
他沒多想,只當鍾蘭心不願意進來,便關上了門。
病床上,秦晝已經坐了起來。
不知是病人服太寬大,還是他過於清瘦,整個人像竹竿掛著一塊布。
他黑髮有些凌亂,嘴唇乾裂,因為發燒的關係,蒼白的臉上帶了些潮紅,像是霞光的尾巴掃在了雲上,淺薄一層,平添了些人氣。
秦夫人的眼圈有點紅,但沒哭,開心地說:“我剛問醫生了,他說情況很穩定,我們很快就能出院啦。”
秦晝點了點頭,又看向裴允。
裴允有點遲疑地往前幾步,秦夫人側身給他讓了個位置。
裴允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秦晝,他沒能從秦晝身上看到任何痛苦的痕跡,儘管在病床上,有客人來訪,他依然坐了起來,背脊筆挺,神色淡漠。
一雙烏沉沉的眼眸掃到他時,裴允忍不住也站直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