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是他去勢入宮前唯一的兒子,後來認再多的乾兒子終歸不是自己的血脈。廠公恨姚大人,得勢後給姚家安了大罪,皇上念在姚家世代功勳,只下旨將姚家眾人發配到南疆。
這種結果孟德來自然不滿意,所以才命人在姚家上路前偷抓了姚和正的唯一的兒子姚顯。他抓姚顯進宮,一是要姚家斷子絕孫為死去的兒子報仇,二是留著姚顯在宮中有大用。
孟德來早料到姚顯那弱不禁風的身子骨會禁不住折騰,他就沒打算讓姚顯活著。想著等姚顯一死,找個小子塞進宮裡一頂便是。
“死得這麼幹脆倒是便宜他了。”孟德來的聲音如往常一般陰沉古怪,過了半晌披著外袍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坐到外屋的椅子上對六福道:“此事你是怎麼知道的?你認得姚顯?”他再權勢滔天也不敢明著把姚顯弄進宮,這個小太監又如何知道死去的那人是姚顯?
“奴才過去辦差偶然撞上的。說來也巧,大前年皇上賞姚家東西,其中有箱東南進供的時令果子,奴才抬東西同去時偶見過姚公子一面。”六福老老實實地說。
他隱隱感受到了命運那種玄乎其玄的東西。多年前偶然見到姚公子時,怎麼不會想到眼前這個面容清麗的少年,會成為他往上攀爬的助力。如果他沒抬東西去姚府,如果姚公子不是讓人見之難忘的美公子,如果今日沒去淨身房送東西……但凡有一個如果發生,他都沒有機會接近孟公公。
“怎麼是你來回的話?淨身房的人呢?”
“淨身房裡知情的怕被問責已逃了,奴才不敢聲張,等下了值才趕緊來向廠公回話。”
“你倒是機靈,不像那些個沒出息的。”孟德來知道這小太監存的怎樣的心思,只問道:“那姚顯還在淨身房放著?”
“奴才怕別人瞧見,擅自作主把人埋在了淨身房後院。”六福漸漸平靜了,箭已離弦,等待他的是大富大貴還是死路一條,不是他可以預料的。
“唔~有幾分膽色。”孟德來起身幽幽地踱步到書案前,翻出張絹布扔給跪在地上的六福:“照著姚顯的畫像找個年紀相仿容貌肖似的小子頂了去!別動刀,免得扛不住再死了。”
孟德來覺得這小太監出現得真是妙,東廠正好可以從此事中抽身,以後哪怕被皇上知道了,也可以全推給這個叫六福的小太監。到時只需說這小太監想巴結東廠,膽大包天犯下這些事,反正他與姚和正之間的血海深仇滿京城都知道。
至於接替姚顯入宮的小子,十幾歲的少年郎,過些年頭容貌有所改變也說得通。他要的只是姚顯的身份,那身份是誰披著根本不重要。
不動刀?那豈不是假太監?六福暗暗捏了把汗,但也不敢多嘴,只是道:“奴才遵令。”
六福領了命仍是跪著不動彈,遲疑了片刻才壯著膽子道:“只是奴才一個六品小長隨,又無銀兩,只怕尋人艱難……”
“膽子不小。”孟德來嘴上這麼說,心裡對這個小太監倒又多了分喜歡。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可惜太監大多被磨沒了性,有野心的不多,有野心有膽色的更是難得。“銀子出門後找庫房領去,至於提品晉階之事……差事辦成了再來討賞,辦砸了別惦記著升官發財,自個兒了斷吧!”
“是。”六福鬆了口氣,不管能不能升官,好歹命是暫時保住,銀子也得了手。可他又犯了難,廠公只給了他三天時間,打哪去找個人頂姚顯的缺呢?此事又不能聲張,膽敢說漏半個字東廠的番子會立馬上門要了他的小命。
六福撿起畫像塞進懷裡,佝僂著道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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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三日之期只剩一日,還沒找到人的六福後悔趟這趟渾水了。升官發財沒指望不說,還得把命搭進去。絕望的六福向司苑局掌事的告了半日假,去西院找老相好的喝了個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