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玩笑著道,心想這太監真是膽大又有趣。“你說你命不久矣?是犯了事還是患了病啊?”
姚喜把如何得罪太后娘妨的事了。
隆宜拍著桌子大笑起來:“幹得漂亮。”
這話把姚喜嚇得不輕,她胡言亂語闖了禍,眼下難逃一死只能認命,但不能眼見著這位小主子酒後失言惹禍上身。“您可別像我似的禍從口出,被人聽見就糟了。這事也不怪太后娘娘,娘娘饒我一命已經夠仁厚了,怪只怪我今夜迷了路。”
“迷路?”隆宜覺得這太監得多笨才會在宮裡走丟。皇宮再大,要去哪隨便攔個人一問便之。她在望月亭,寧安宮完全在相反的方向,看來這小太監腦子不大好,得罪太后也是無知者無畏的緣故。
姚喜夾了幾口菜,點頭道:“我記著是照原來的路走的,結果越走越冷清,見不著半點光亮,跟鬼打牆似的怎麼也走不出去。也是不怎麼進宮辦差的緣故,宮裡哪條道改了,哪位娘娘遷宮了,都不太清楚。”
隆宜心裡一緊。哪條道改了?倒真有條道改了。她要在宮裡住些日子,又習慣了住寬敞些的地方,就打通了兩座無人住的宮室,分隔兩宮的宮道自然沒了。她又是個好靜的人,那片大多無人居住,自然沒多少光亮。
這樣看來,這小太監誤了差事倒是自己的責任了。隆宜說了會兒話,又吹了點夜風,酒已醒了些。見小太監面色愁苦地悶頭飲酒,隆宜不禁問道:“那你如何打算的?”
“吃飽喝足了找棵樹吊了去。被太后娘娘拿住了,免不得要受皮肉之苦,奴才怕疼。”姚喜拎起酒壺發現已空了,往杯子一倒,只倒出一滴,那滴酒晶寶透亮得像酒壺為她送別而掉落的淚。
隆宜覺得自己真是醉得太厲害了,她瞧著這太監在燈火下談起死亡的模樣,竟有種凜然的美,白得透亮的面板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暈,幽暗的眸子裡是如水的平靜。有那麼一瞬間,隆宜覺得眼前的這人興許是不慎落入凡塵的仙子。她見過千千萬萬的太監,眼前這個和她印象裡的真的不一樣。
“興許太后娘娘不與你計較呢?”隆宜嘴上這麼說,其實自己都不信。萬妼那人被人稱作妖后,或許有些誇張,但絕不冤枉。
姚喜想眼前這位小主子一定是新進宮的,進宮前又在深閨之中,顯然沒聽說過太后娘娘的為人。將死之人,其言也善。姚喜衷心地勸道:“您往後在宮中,最好也避著那位一些。這宮裡像您這樣好說話的主子,不多的。”
眼看酒盡菜涼,姚喜擔心太后娘娘的人找到這裡來,起身道辭:“謝主子賞酒。奴才得趕緊上路了,不敢多耽擱。”她本來打算在這亭子了斷,既然有人在此,總不好嚇著別人,於是打算再往上走,重新找棵樹。
隆宜是真心佩服這個太監能把死說得如此平淡,乍聽之下還以為他只是出趟門,但隆宜知道,這太監一走是回不來的。“我喝多了,夜黑風高的自己回不去,你送我一段路吧!”
姚喜有些猶豫。按說她受人杯酒之恩,該把人送回去,可又擔心半道遇上太后娘娘的人。“奴才怕被太后娘娘的人抓了去……再不死就來不及了。”
隆宜還是頭一回見這麼著急尋死的,她撐著石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我的宮離望月亭不遠,路上要遇到太后娘娘的人,你扔下我躲開便是。好不好?”
唉!姚喜也怕這醉醺醺的小主子出事,就當為來世積德了,下輩子或許能投生個好人家。她抬起胳膊屈著身子道:“奴才送主子回宮。”
隆宜將手搭在姚喜的手上,笑著道謝:“謝公公。”
第6章
“還沒到您的住處麼?”姚喜悄聲問道。這位小主子領著她出了那片黑壓壓的區域,周圍漸漸熱鬧起來,怕被路過的太監宮女瞧見,姚喜時不時就得縮著脖子低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