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這只是一部分原因,也就是我跟你坦白過的。”許衷瞪了楊明陽一眼,他似乎很擔心我誤會了他的行為動力,“畢竟你跟許紜非親非故,甚至都沒見過面,我要是直接告訴你,我對打理家業這種事沒興趣,只是想讓你幫我,讓許紜繼承許家的家產,我怕你會拒絕。”
我捏了捏裝著巧克力奶的紙杯,很難描述自己心裡是什麼感受。
我覺得我是能夠明白許衷的意思,也能理解他為什麼一開始沒跟我說實話,只是我依舊忍不住失望。
許衷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許志國重男輕女還目光短淺,他心裡最合適的繼承人從來都不是有著卓越商業頭腦的女兒。
即使許衷成年後一直遊戲人間、為了我宣佈跟他斷絕父子關係,許志國寧願將私生子從國外接回來,給許衷壓力,也不願意讓女兒有繼承家產的機會。
那麼許衷找上我的目的真的那麼單純,僅僅是喜歡我嗎?
我努力讓自己打字的手不再發抖,不想在許衷面前顯得有多麼委屈:你為什麼會覺得我能幫你?
許衷一直盯著我的臉,不願意錯過我神色的細微變化:“剛才還沒有說完的是,我和許欽言相處的並不好。”
這也算意料之內,我清楚許衷的脾氣,他在我面前收斂了自己驕縱、矜傲、刻薄的性格,但是他其實並不柔軟溫和。現在的他尚且有足夠的城府去掩飾,七歲時的許衷只會把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
“許欽言要許紜輔導他的功課,要明叔念故事哄他睡覺;他撕掉了我每一本書,剪掉我每一件衣服,跟我爭餐桌上最後一塊排骨,直到在他十二歲生日那天……”
楊明陽突然說:“許衷!”
許衷就像沒聽到一樣:“他把我母親的骨灰盒從樓梯上扔了下去,我就把他的腦袋塞進了馬桶裡,這件事鬧大了,許志國只好把許欽言送出國。你知道嗎?他會搶走所有我在意的東西,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
“屬於你的”
我看著許衷的臉越漲越紅,他驀地收聲,不大的客廳裡只餘令人窒息的沉默。
楊明陽乖巧地坐在椅子上,跟我一同看向許衷的目光都帶著不加掩飾的憐憫,卻十足地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許衷沒理會他,他專注地看我,極為艱澀地說:“沈渙,你……你知道我……我真的很在意你,對吧?”
我的直覺從來都沒有這麼準過,我意識到能讓許衷現在在我面前說得這麼艱難的話,沒有表面那麼簡單——我甚至忽略了他那句“在乎”,只想讓他什麼都不要說。
許衷抓我的手用了力,手背上暴起了一根根青筋。他像是在一夜之間就喪失了幾天前在宴會上倨傲又矜貴地跟許志國對峙時的能力,只剩下一個單薄且搖搖欲墜的外殼,用最脆弱的勇氣做最重要的支柱。
“許欽言知道我很在意你,沈渙,早知道靳重從加拿大回國後調查我們調查了這麼久,我又在那麼隆重的宴會上向許志國挑釁,說我為了你可以什麼都不要,”許衷的表情比嚥下了一大塊苦瓜還痛苦,他的聲音都在顫抖,“他一定……一定會從我身邊帶走你的,他一定會的。”
我刻意避開那個呼之欲出的真相,回答:我是屬於你的。
許衷整個人都僵住了,他結巴起來:“不,不是的,你聽我說。”
他鎮定下來,說話的語氣加快,不允許我仔細思考:“我比所有人都瞭解許欽言,他要許家家產,也一定會讓你最終歸屬於他;他會一邊接近你,一邊告訴許志國,他只是想調查一下我為什麼會非你不可,這樣他既可以得到許志國的信任,也可以在潛移默化中把你從我身邊搶走——就像以前他佔有了我所有在乎的人或東西那樣,他不喜歡他們,只是享受我失去時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