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奇?」
晏長清點點頭,問道:「你難道是用這書院,和周夫子的招牌來賺錢?」話一出口他就知道問的不對,顰眉道:
「可週夫子境界高遠,以他的性子,絕不會以講學為別人謀取錢財……」
赫連戎川笑笑,得意道:「周夫子境界是高遠,可我的境界就不高遠麼?實話告訴你。我並不是拿著書院來賺錢,恰恰相反,我是用這書院來花錢。剛才逛了那麼久,你瞧的那藏書閣,馬球場,珍草園子等等,難道都是隻供我一人麼?其實亦是為這書院裡的孩童而設。我將錢財投在這深山裡,所建的並不是什麼享樂的山莊,而是慈幼莊。」
赫連戎川一邊說著,一邊朝講堂內看去,他的神情破天荒地不見了慣常的那副不正經的調笑樣子,看向孩子們的眼神既鄭重,又溫柔:
「人人都道我們東雲富庶,卻不知歷代東雲王,為了財富,不知明裡暗裡害了多少人,犧牲了多少人,尤以我那混帳爹爹最甚。就連我的娘也殞身與此……」
赫連戎川頓了一頓,繼續道:「別看東雲看起來富庶豪奢,層層金子累得高高的,卻把最底層的百姓的皮肉都壓爛了,發臭了。我生在東雲最窮苦的底層,卻被養在最富庶的王宮。我最知道父母若是挖礦、賣苦力死了,丟下的這些小孩子將面對什麼境遇。運氣好的,寄人籬下,受盡欺負,運氣不好的,便只能悄悄餓死,病死。僥倖長大了的,因為缺乏教養,沾染了不好的風氣,恐怕還會害人。若我沒有一個當王的混帳爹爹,想必與他們一般無二。」
「你知道的,我們赫連王室的子孫,都乾的是兵馬糧草的生意,得了錢,大半在自己手裡。只是他們都忙著建宅子,養姬妾。可我卻志不在此——我把近半數的錢,都投在了這慈幼莊上。我想將東雲的孤兒盡數攏起,供之以衣食,教之以聖賢,以贖我混帳爹爹的罪孽。近幾年,這樣的慈幼莊我已經在東雲各地辦了七個。那周夫子便是為了這慈幼莊,分文不取特來相助的。」
晏長清緘默不言,只深深看了赫連戎川一眼。他早就明白赫連戎川並不是表現上顯露給眾人的那副樣子,雖然他的確無賴,的確無恥,但他更多是在扮豬吃老虎,肚子裡永遠在盤算著什麼。只是直到今日晏長清才明白赫連戎川的謀劃——居然是為了那些窮苦的孤兒!他幼年受夠了人世的苦楚,所以便不想有孩子重走他的荊棘路。
原來赫連戎川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好,還要善良。
赫連戎川眯著眼朝晏長清臉上摸了一把:「怎麼,被我的事跡感動地說不出話了?」
這人明明剛才還一本正經,可一上手,流氓品行又露出來了。捏了臉還不死心,還纏著紗布的手又想往別處遊走,活生生把晏長清到嘴邊的幾句感嘆誇讚愣是逼了回去。
晏長清摁住他作亂的手,問道:
「可你哪裡來這樣多的錢?興辦這麼多的慈幼莊,花費不是小數目。」
可看赫連戎川花錢大手大腳的樣子,這些慈幼院並未給他帶來太大的財力負擔。
赫連戎川呵呵低笑一聲:「喲,查帳呀?反正你早晚是我的人——唉有話好好說怎麼又踢人——我就告訴你吧。其實我早就不稀罕做那賣兵馬糧草的生意了。四五年前,我就開始在東雲悄悄佈置自己的產業。尋了東雲最有發展潛力的幾個客棧、當鋪、酒樓和藥坊,狠投了幾筆。幾年下來,這些鋪面越開越好,越開越多,連南堯和你們燕國都有了我的分號。每年分到的紅利,除了撥給慈幼莊,還餘下一大筆。這麼些錢,我閒著沒事幹,就繼續開慈幼莊,繼續擴鋪面……」
赫連戎川領著晏長清,一邊參觀書院,一邊將自己如何置辦財產的過程一點一點詳盡說與他聽。一會兒炫耀幾句自己的足智多謀,一會兒又哀嘆幾句自己走到今日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