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見他露出這樣的神情,璇璣突然覺得心底泛起一股從未有過的酸澀之氣:「原來殿下早有心儀之人,璇璣自傲為南堯第一美人,有無數男人想要拜倒在裙裳之下。卻不想在殿下心中,竟也比不過。」
璇璣面對赫連戎川英俊的側臉,原本視死如歸的心裡突然湧現出幾分留念和不捨:
「只可惜,璇璣再也沒有機會去看看,那個讓殿下放在心尖上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說著閉上了眼睛,一步一步走向懸崖邊上。
只需往下一躍,就一切都結束了。
縱使再不甘心,縱使再遺憾,也要結束了。
嗤嗤兩聲,繩索應聲而斷,被反綁的兩臂陡然一鬆,璇璣不敢置信地睜開眼睛,回頭看向赫連戎川,聲音有些發抖:「你——?」
赫連戎川將馬韁繩塞進璇璣手裡,道:「走吧。」
璇璣顫顫巍巍爬到馬背上,突然之間從鬼門關回來,一時竟不知所措。
「向西走二十里,有一長亭,你的屬下都在那裡等你。」赫連戎川淡淡一笑:「歸根結底,是我們東雲對不住你和你的族人。以後若有機會,再補償你吧。」
璇璣盯著赫連戎川的臉,彷彿是頭一回認識眼前的這個男人一般,細細打量許久。半晌,她痛苦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一雙美目中竟蓄滿了淚水,有仇恨,有不甘,也有眷戀。
再不多言,璇璣一揚馬鞭,縱馬揚長而去。
赫連戎川轉過身,看著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太子赫連韜,一身華麗的白底金絲祥雲袍迎著懸崖的大風獵獵作響。才剛剛執掌監國大權不過幾日,赫連韜灰褐色的眼睛裡已經出現了幾分和以往溫潤謙恭的模樣完全不同的神采。
「你就這樣擅自做主,放了她?」赫連韜道。
「璇璣不過是你我二人借刀殺人的那把刀。」赫連戎川不以為然地揚揚眉:
「既然目的達到了,又何必在乎刀的去向?」
「借著璇璣的刺殺計劃,太子殿下終於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軍政大權,登基之日不久矣。而我亦為母親報了仇。此乃兩全其美之計,不是嗎?」
「我總是覺得,越來越看不透你。」赫連韜頓了頓,緩緩開口。
赫連韜是看著赫連戎川一步步邁入東雲皇宮,一步步成長為看似放浪不羈,實則冷酷心機的小狼崽子。他與這個弟弟,有著同樣深沉的心思,對東雲王各懷鬼胎,一拍即合。但是最近,無論是之前的焦蘆河劫船計劃,還是此次借璇璣行刺之機,提前使東雲王交出軍政大權,赫連戎川與他的配合,都不再像從前那樣緊密無間。赫連戎川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理由,做出讓赫連韜或不解,或懷疑的事。例如拼死也要保下那燕國將軍的命,例如在大殿上,為東雲王擋住璇璣致命的一刀。
他到底怎麼了?
赫連戎川打斷了赫連韜的沉思,道:「我記得你許諾過我,掌權之後,滿足我兩個心願。」
「棲霞村的倖存百姓,我已偷偷派人安排妥當,所有死者,也已好生安葬。」赫連韜道:「此為允你的第一個心願。那麼,你現在想好第二個心願了?」
「是。」
赫連戎川聽聞棲霞村的安排,心中稍稍欣慰。他看著南方遙遠的天際,琥珀般晶瑩的深邃長眸中閃過一絲擔憂和隱隱的期盼。
「太子可曾聽聞,燕國漠南邊境,突遭地震,又遇北嶸侵擾,民不聊生?」
赫連韜點頭,有些不解赫連戎川的意圖。
「我請求太子賜我足夠的人手與糧草,前往漠南賑災。」
赫連韜以為自己聽錯了,啞然失笑:「你在開玩笑?」話音未落,他看到赫連戎川鄭重其事的神色,不禁愣住了。
天際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