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衛小聲道:「殿下有所不知,秦川地處戈壁,夜裡溫度很低,晏大人又……又一時沒蓋好被子……」
赫連戎川眯起眼睛,道:「真的?」
晏長清支起身子,淡淡道:「不信?這可是你身邊的小太醫親自診斷的。現下他正在外面施藥,你大可去問。」
他語氣裡故意帶了幾分不悅的樣子,既像是被當眾揭了「夜裡蹬被」的短處後的羞惱,又像是因為不被信任而不爽。
「好好好,我信。」赫連戎川嘴上哄小孩般應著,卻又凝眉認真探了探晏長清的脈搏,見的確是風寒的症狀,查不出異樣,才終於稍稍放寬了心。
轉身拿過小侍衛端著的湯藥,舀了一湯匙,放在唇邊吹了吹,道:「風寒也不是小病,好好喝藥,然後睡一覺。」
晏長清看了一眼湯藥,嘴唇微不可見地抖了一下,沒搭腔。
赫連戎川扭過頭,沒好氣地對一旁的小侍衛道:「還杵著做什麼,該幹嘛幹嘛去。」
小侍衛張了張口,想說話,可看到赫連戎川身後,晏長清微微搖了搖頭,只得閉緊了嘴巴,逃命似地溜了。
「好了,礙事的沒有了。」赫連戎川又用唇試了試湯藥的溫度,舀起一勺,道:「喝吧?別怕苦啊?」
晏長清又微微顫了一下,突然一把奪過他另一隻手裡的藥碗,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將一大碗藥一口悶了。
赫連戎川手腕一抖,險些將勺中湯藥灑了出來。
「啪」地一聲,晏長清將碗一放,也不看赫連戎川,只自顧自躺下,背過身去。
黑暗中,他死死咬緊了牙關。
赫連戎川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人,真是太沒情趣了。
默默替他掖了掖被角,赫連戎川道:「這次我幫你蓋好被子,可不許再蹬了,嗯?」
晏長清眉心劇烈地抖了一下,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你啊。」
赫連戎川看著晏長清露出被子外的半個小小的後腦勺,長長的黑髮如綢緞般鋪了小半邊的床鋪,又軟又黑亮,看得赫連戎川心中如春風蕩漾,眼中不自覺地帶了幾分溫柔而寵溺的笑。
誰能想到所向披靡的大將軍,夜裡還像個小孩子般蹬被子,著涼生病呢?
赫連戎川摸了摸晏長清的額頭,有些不放心道:「好好睡幾個時辰 ,捂捂汗,八成就好了。下午我再過來瞧你?」
晏長清終於睜開眼睛,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被晏長清凌厲的眼刀一戳,赫連戎川只好閉了嘴,灰溜溜地起身走了。
走到門口,卻停下了。
「我娘曾說過,生病的人要多吃好的補補,你想吃什麼,我先去給你準備著?」
身後陽光照射不進來的黑暗裡,半晌,也聽不見一聲回應。
這麼快就睡著了?看來他的長清,真的是累壞了。
赫連戎川不敢再打擾他,輕手輕腳地關了門,走了。
黑暗裡,晏長清卻突然睜開了眼睛。他豎著耳朵,在確定赫連戎川終於走遠之後,拉開窗幔,「哇」地一聲,將剛剛喝下的湯藥,盡數嘔了出來。
小侍衛聽到屋裡的動靜,慌忙沖了進來,見到此景,嚇地聲音抖了。
「大人,您這是……我再給您重新熬一次藥?」
晏長清支起身子,擦了擦蒼白的,微微乾裂的唇角。額角的碎發盡數被冷汗打濕,顯得那張臉如鬼魅一般白。
「不必了。」
晏長清垂眸看著左肘層層裹纏的紗布。其實赫連戎川根本沒有壓到他的傷口。他的傷口之所以還未癒合,純粹是因為那匹狼而已。
「尉瑾說的沒錯,我得的是恐水症,咽不下水的。你不必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