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山去燒蒙兀營帳?”
馬令咧開嘴一臉冷笑,“且不說去送死,我幾乎斷定人還沒到賀蘭山,就已屍骨無存,即便沒有遇到蒙兀遊擊兵,這寒天雪地的,我那兩千人只會白白凍死。”
容語平平淡淡看了他一眼,未語,而是回眸看向玲華,“你去了一趟,可有小道?”
玲華回道,“確有一條小路能上山,上了山,手執指南針,只要往西北方向行就是,到了一個光禿禿的山頭,便能看到蒙兀大營。”
“好。”容語頷首,吩咐董周道,“傳令,令四衛軍一千將士整軍待發。”
董周立時一驚,“監軍,您要親自出戰?”
“怎麼,不行嗎?”容語雙臂抬起,示意玲華給她套甲。
玲華看了一眼董周,目露憂愁,站著未動。
董周皺眉道,“監軍,按大晉軍律,監軍不得領兵出戰,否則”
“眼下還顧得了生死與軍律?”容語截住他的話,神色冷了下來,復又帶著幾分凝重,
“此役關乎全域性,倘若能替中軍博得一絲生機,扭轉戰局,待謝大人來援,咱們可化被動為主動。如若不然,任由局面惡化下去,中軍不保,死傷數萬人怕還是少的,土木之變大晉死傷五十萬,你可記得?”
董周嚥了咽嗓,回想白日一波又一波戰士如螞蟻衝入敵軍軍陣,一個個血肉之軀生死不懼,他又豈能墮了四衛軍威名?
眼眸似撥雲見月,鏗鏘應聲,
“屬下這就去點兵!”董周立即折身而出。
“我在轅門等你!”
容語又吩咐馬令道,“你去準備五十油袋子,十支神/火/槍”
馬令不復先前輕佻之色,砸了咂嘴,想要說什麼,遲疑一瞬,最終一言不發出了營。
容語瞥了一眼他的背影,看向玲華,玲華含著淚,兩步當三步慢吞吞走到西側木架,取下容語的銀甲,淚眼盈盈來到她跟前,“監軍,您真的要去嗎?”
容語神色淡然,“以最小的代價換取勝利,我想任何一位將領坐在這裡,都會毫不猶豫。”
她再次抬起雙臂,目視前方,神色無波無瀾。
玲華眼眶發熱,望著她堅毅的側臉,滾燙的淚水滑了下來,她跟了容語半年,已熟悉這位監軍的性子,向來話不多,生死看淡,一言一行無可挑剔,這樣的人,難怪她主子另眼相待。
一刻鐘後,四衛軍一千將士聚在轅門。
雪色將夜空照得如銀白,寒風涼的徹骨。
一千將士黑甲加身,不約而同望向遠處戰火紛飛的邊牆。城牆上哀殍遍野,一道道身影跌下,如枯葉鋪墜。
咚咚的火炮炸響,火光照亮半個天際,漫天的雪花被覆上一層絨光,似細細的毛。
容語伸出手,雪花觸手即化,落在她掌心,滲入肌骨裡。
此時剛入夜,一定要在黎明前趕到鳳鳴坡。
一千將士,不一樣的臉,卻是一樣的肅穆堅定,
“諸位,此去鳳鳴坡,有去無回,諸位想好了,想要留下來的,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容語話落,其中一個高的將士咧嘴輕笑道,“監軍,咱們四衛軍乃朝中精銳之師,這一次看著那麼多兄弟上陣,我等只能守在大營,早就渾身泛癢,按捺不住了,監軍儘管放心,我們都想好了,一千人,一個不退!”
“一個不退!”眾將齊聲。
聲音並不響亮,卻足夠堅定。
彷彿這是一場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遠行。
不愧是她的兵。
遠處的火光映亮他們每一張鮮活的臉,有笑,有平靜,也有人滿目憂愁,卻無一人生出懼意。
容語抿唇,眼底泛出一抹堅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