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松淺淺地問過杜若:“聽說你和市長侄兒定過婚,你還是市長為他侄兒欽定的,這樣的高枝你怎麼就捨得放棄?”
杜若說:“等我們啟程在火車上講給你聽。”
陳明松不解:“為什麼一定要等到啟程在火車上講?”
杜若說:“你的我的愛人,我的事情你想知道我當然是要講給你聽的。但我不希望你把我的那些事情記在心裡。一個人太懷舊是會阻礙未來幸福的,所以我要在火車上講給你聽,讓你聽過後不要入耳,不要上心,順便就被風吹走。”
但這些不是杜若的真心話。她真實的想法是:啟程上了火車就意味著離蘇珊越來越近,她怕陳明松離蘇珊越來越近也就離她越來越遠。出門加一件外套可以增加溫度擋住寒流的侵襲。杜若希望將自己的過去紡成一根長長的綿線,用語言一針一針織就,織成一件厚厚的毛衣圍住陳明松,將他籠在自己的氣息之下,這樣他就不會想起蘇姍了。杜若心裡有數,她和陳明松短暫的幾日,儘管是千般恩愛,卻是敵不過他對蘇姍好幾年一廂情願的痴纏的。恰如果汁與濃茶,果汁固然味道鮮美,濃茶卻更勾人回味,雖說有些許苦味,但愛茶之人留戀的正是那一絲苦澀的餘味。愛情的味道還真是不好說。
終於啟程,上了火車,陳明松卻閉口不提她說過的話。儼然已經忘得乾淨。
杜若只得自己提起:“明哥,這次回去,你要見我的家人。我的父母、姐弟都是些沒什麼文化的粗人,恐怕不能入你的眼,你可要多多耽待呀!”
“傻丫頭,說什麼呢,你的父母不就是我的父母?你的教育程度也不差,姐弟應該也都差不多吧!”
“不,我的姐弟都沒怎麼唸書,姐姐是家裡不讓念,弟弟是自己不願意念。就是我念的那幾年,也是以死相逼換來的。”
“噢,你還有過這樣的英勇事蹟?快講給我聽聽。”
“我慢慢地講,你可要細細的用心的聽呵,我對誰都沒講過的呢。”
杜若不讓陳明松睡他自己的鋪位,兩人擠在一個鋪位上,杜若開始織那件用過去的歲月搓成棉線作原料的、圍住陳明松的毛衣——
“我的故事要從十五歲那一年講起,人的生命是某個關鍵時刻的延續,就好像一列開著的火車在一個岔口突然轉了道,離開預定的旅程開始不可預測的未知。我覺得我的生命是十五歲那次戀愛的延續,如果沒有經歷那次戀愛,我的生活也許是另一種樣子——
上的是語文課。老師宣佈:今天的兩節課寫命題作文。教室裡頓時一片哀嚎之聲。杜若帶點鄙夷又帶點得意地扭頭掃視了一圈,坐在最後一排的轉學生澤平接住她的目光衝她一笑。杜若愣住,作文課像她一樣輕鬆的人沒幾個。難道這個據說因為早戀從市區轉學到鎮上來避難的高個子男生也算一個?
杜若拿出紙筆攤開架勢,花了十分鐘打好腹稿。就無所事事起來。杜若有個習慣,前十分鐘打好腹稿,後二十分鐘一氣呵成,中間包括一個下課的十分鐘在內整整一個小時是用來偷看小說雜誌的時間,可惜今天統籌失誤,出門的時候忘了把《天龍八部》放進書包帶來。
鄰桌的男生從桌子下面塞過一本書來。《讀者文摘》,雖然枯燥一點。倒也是她愛看的。
花一節半課收拾掉了那本書,用半節課將作文一氣呵成。老師的規舉是作文完不成不能回家吃飯。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捱餓了。杜若心情不錯地收拾書包去吃飯,在屜桶裡發現一張精緻卡片,畫面是一束鮮花下兩行超出友誼範圍的小字:我喜歡深深地注視你;深深地被你注視。翻過來看,什麼都沒寫,卻很誇張地並排貼了三張郵票。也不知道是誰寫的,寫給誰的。初三了,就快畢業見不著了,眉目傳情的ggmm大有人在,冒險寫情書的卻還不多。一則技術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