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人的陪伴下,安琳由還是高中生的弟弟攙扶入座。
此時表演沒有正式開始,學生們探望她時有提過她們的表演被安排在第一場。
她明白她們肯定希望她到現場,也知道她們此刻躲在幕後偷看。雖然看不見那群小孩,她還是用全力保持最好的狀態。
別看她表面光彩照人好像很輕鬆,只有她坐在她身邊的親人清楚,她強撐得有多難受。
弟弟掃過一眼自己被姐姐緊握的手,他想做姐姐的支撐,所以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他陪著姐姐微笑,將痛深藏心底。
他想姐姐不帶遺憾的離開,想方設法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讓自己不去想不得不面對的痛苦,以免表現出影響姐姐。
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可以這麼勇敢。
姐姐是他最崇拜的人,在他心中姐姐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他不能在姐姐彌留之際還要擔心他,無論如何不能表現懦弱的一面。
安琳受病痛纏繞,聲音早已不如最初清脆好聽,她用那帶著斑斑鏽鏽的嗓音大聲問:“我的學生們還有多久上場?”
明明知道會場安排,她已經開始迷糊了。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不對勁,開始分不清一些東西。分明努力保持一絲清醒,卻在既定的現實面前敗下陣。
人啊,始終沒辦法同神明搏鬥。
閻王要你五更死,不會留你到三更。
她用曾經自己最不信的方式,她在心中懇求,希望神明行行好多給她一點時間,哪怕一點點。
只要讓她看見學生的舞臺……
不對,她還是貪心的。
她想看完學生的舞臺後,還有剩餘的時間苟活,她不想死在學生們的眼皮下,起碼等學生們退場再離開。
這個奢望很過分吧,她知道的。
可是神明啊,您能行行好,原諒她這次的任性嗎?她沒有向神明祈禱過什麼,她曾經沒有信任過神明的存在。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原諒她一次好嗎?
反正,她也是將死之人,以後不會有機會給神明們製造麻煩了。
安琳的聲音如一柄刀刺中弟弟的心口,他忍著流淌鮮血的痛楚,扯著嘴角安撫:“馬上,馬上就到了。姐姐,你堅持堅持,很快就能看見你的學生了。她們為這場表演準備了這麼久,你一定懂她們的心情。姐姐,再等一等。”
“嗯,我再等等,我等等……”
安琳的聲音又變得輕飄飄,好像慢慢洩氣的氣球,風一吹飄向天空。人們想抓住那隻氣球,卻只能眼睜睜看它飄遠,沒有能力抓住拯救。
說完這句話,她的呼吸越來越輕,腦中的記憶好像被什麼強制從身體抽離,那些彌足珍貴的畫面,慢慢變得模糊或和另一畫面重疊。
緊握弟弟借力的雙手漸漸沒了勁,人和事不再熟悉,那些陌生又熟悉的聲音畫面幻化成暖流,從失去焦距的瞳孔流出。
她身體力量也被不能抗爭的無形之物抽離,一股涼意從腳底直衝頭頂,體內靈魂似乎被抽離,頓時宛如一具沒了活力的軀殼。
“老師……”
是誰在黑暗中?是誰在說話?
“老師。”
在喊她嗎?誰在呼喚她?
“老師!”
她撥開厚重的霧,向著聲音源頭靠近。
“謝謝你老師,能遇到你,是我們最大的幸運。”
看見了,她看見了。那群人……
是她的學生們。
“老師,你知道這段時間沒去學校,我們有多難過嗎?”
“老師你放心,我們在學校有乖乖聽課。”
“老師,你還有多久回學校啊?”
“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