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燁怔住,他的兒子是在訓斥他嗎?
從秦珏四歲開始,父子之間的對話便不再父尊子恭,更多的是爭吵和惱怒。
但說他“書生意氣”,還是第一次。
他又能如何?
秦老太爺在世時曾經對他說過:“即使秦家只能活下一個人,那也要是珏哥兒。”
“對,你二叔父是四皇子的師傅,一旦寧王打進京城,我們秦家便如砧板之肉。要想保住天心閣,保住秦家,只有委屈求全。我一不為官,二不著書,名聲於我又有何干?而你是長房嫡孫,是宗子,秦家日後興旺還要靠你。我在京城守著天心閣,你們回西安老家休養生息,這才是家族根本。”秦燁正色道。
秦珏哼了一聲,渾似這番話根本沒有聽到,他繼續問道:“您究竟有何把柄被王朝明抓在手裡?是和我外家有關?莫非您就是因為這件事沒有入仕,也是因為這件事讓出宗主之位?”
他連珠炮似的灼灼逼人,秦燁被他問的一時怔住,若論口才,他是比不上兒子的。
許久,他才緩緩道:“......你外家出身綠林,之後雖然改邪歸正做了商戶,但論起出身,畢竟不光彩。”
秦珏的眉頭皺成“川”,這讓他珠玉般的俊顏憑添了幾分成熟。
“綠林?您和我娘成親的時候不知道嗎?祖父沒有讓人查過她的身世?祖父眼裡不容沙子,我清楚記得,祖父曾將祖母留下的幾件傳家寶全都給了我娘。祖父素重門第,如果我外家真是這樣的出身,祖父絕不會這樣做。”
程茜如是祖母的外甥女,其母出身太原名門陸家,其父雖然出身寒門,可卻是那一年的榜眼,即便如此,秦老太爺依然認為,程茜如不配做他的繼母。
“我說是那就是,你難道還不信親生父親?”秦燁大怒,聲音也抬高了幾分。
秦珏反而笑了,他對秦燁道:“也就是說王朝明利用我母親的事來要協您,讓秦家倒戈,秦家投靠了趙櫟,秦家的門生故舊也和趙櫟脫不了干係,他這一招就和在江南時做的一樣,對吧?”
秦燁沒有說話,屋內落針可聞。
秦珏又道:“我不愛讀書,偏偏您又不想讓我走科舉之路,可眼看著二叔父便要禍延全家,我本來還想拼死一搏,讓秦家渡過此劫,現在不用猶豫了,您想忍辱負重,我不想;您想當砧板之肉,我更不想。”
說完,他轉身向外走,秦燁怔了怔,高聲叫住他:“等等,你要去做什麼?”
秦珏轉過頭來,微笑道:“讓二叔父陪著四皇子一起哭,我去把趙櫟和王朝明的人頭割下來,看看世人還會不會怪罪秦家人沒有教好四皇子,再看看沒有腦袋的趙櫟和王朝明還敢不敢要協秦家。”
他頓了頓,又道:“秦家是您的,也是我的。趙櫟若是隻靠王朝明一介書生,也不會一路所向披靡;同德皇帝若是隻靠一干子文臣鬥嘴皮子,亦不會徵高麗滅靼韃,關鍵時刻,不是看誰握了別人的把柄,而是看誰手裡有刀,殺人的刀。”
他說完便走了,次日便帶著他的人去了通州。
而此時此刻,遠在京城的秦燁望著陰沉沉的夜空,腦海中想到的就是秦珏說的那句話。
“關鍵時刻,不是看誰握了別人的把柄,而是看誰手裡有刀,殺人的刀。”
這就是秦老太爺引以為豪的孫兒,秦家的子孫嗎?
這是他的兒子嗎?
他為何生了一個這樣的兒子?
是先祖烈公顯靈,讓秦家的子孫中又有一個這般的血性男兒?
更或者是因為血脈,那以驍勇狠辣著稱的血脈......
但他不想,他真的不想看到......
陰雲漸漸散去,有星斗顯現,秦燁定睛望去,心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