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帶著小語兒過來,悄悄告訴羅錦言:“老太爺進宮了,回來以後便說有些日子沒去潭柘寺了,要去待些日子,還說一筆寫不出兩個趙字,就算是翻了天也不是改朝換代,他還是著書立說才是根本。”
張氏口中的老太爺當然就是鳳陽先生張謹了。
如果張氏沒在面前,羅錦言肯定一個漂亮的白眼扔過去,這條老狐狸,定然是進宮後看出什麼了,擔心會被人在這個時候推舉出來站隊,就跑到潭柘寺裡繼續編書去了。
你不是迷盡大姑娘小媳婦的憐花公子嗎?
張氏不用猜也知道羅錦言一定是在腹誹,她笑道:“老太爺就是這樣的人,但是大局面前,他老人家素來是拎得清的。”
當然是拎得清啊,這老頭兒裝瘋賣傻一輩子,從來沒有站錯隊,每一次政治轉折,他全都做得漂亮之極。
別人貶官發配都是鬱鬱而終,他被貶官發配贏來一世清名;別人被錦衣衛抓住是關進詔獄,他被錦衣衛抓住是平步青雲,縱觀幾朝幾代,像這樣在文壇仕林皆能吃得開的,也只有他一個了。
果然,沒過幾天,時任太常寺卿的常濟文被推舉出來,動筆寫了一道洋洋灑灑萬餘字的奏摺,請皇帝以大局為重,接二皇孫回京。
二皇孫便是趙熙的兒子,趙熙死後,二皇孫被送往皇陵,到達皇陵後,他便一病不起,但據說近日已經康復。
曾經一度,京城裡都傳言二皇孫已死,直到常濟文的摺子遞上去,朝中很多人才想起還有這麼一個人。
常濟文的摺子剛剛遞上來,宗人令趙含則代表皇親宗室也上了摺子,他的摺子卻不是要立二皇孫,而是請求皇帝在宗室中另挑一個人。
趙含有他的理由,二皇孫是趙熙之子,如果立了二皇孫,那麼日後二皇孫登基之後,要給趙熙什麼廟號呢?
按理應是皇帝吧,可那樣是否就是承認重興皇帝這個名號了呢?
趙含在宗室之中輩份不高,以往也是小心謹慎的一個人,卻沒想到他會遞這樣的一道摺子,若說背後沒有人給他撐腰,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趙含甚至還在摺子裡列舉了幾個人選,都是七八歲年紀出過痘的,出身高貴,品學兼優。
趙極看到這幾乎是同時遞上來的兩道奏摺,只覺喉嚨一陣腥味湧上來,他揮揮手,示意退朝。
衛喜攙著他,剛剛走出太和殿,趙極便一口鮮血吐在了龍袍衣袖上。
這兩道摺子的事當天便傳到羅錦言耳中,她根本不用刻意打聽,就知道現在京城上下怕是都在談論這件事了。
無論是常濟文還是趙含,都選在這個時候遞摺子,雖然不會是商量好的,但也是有人故意而為之。
這是要藉著立儲的事,壓下徵南大軍的冤案吧。
這是一環套一環,眼見皇帝對徵南大軍的案子是能壓則壓,他們便把議儲的事情提上來,趙極最反感的一件事便是讓他過繼別人的兒子,還有就是趙熙那兩個兒子的事了。
羅錦言慶幸秦珏藉著尹宸的事去了保定府,否則清流這一隊說不定就會拉上他。
難怪張謹老頭溜得那麼快,如果他不溜走,也輪不上常濟文遞摺子。
到時一大堆人找上他,這個捶胸那個頓足,全都變成了忠臣孤臣,他若執拗不寫這摺子,一世清名也就沒有了。
羅錦言是太清楚這些自詡清流的讀書人了,英宗時,江南的松溪書院結黨議政,聲勢浩大,大有操控內閣之勢。現在韓前楚想要壓下尹宸的案子,便又想出了這麼一招來。
羅錦言回到孃家,請教了羅紹這才知道,原來韓前楚的兩個侄女和一個侄兒都是與江南幾大書院的所謂清流聯姻。這次推舉常濟文的,就是這些人。讀書人的關係網歷來錯綜複雜,這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