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不知這事。
他離京之前沒想過自己會進入六部,因此沒特地關注過六部的動靜,信陽公主有監測朝中的動靜,因此他偶爾能聽到一些官員的把柄——譬如國子監鄭司業收受賄賂的帳冊。
但很顯然刑尚書並不在有把柄的行列。
他是一個清廉正直的好官。
馬車在崎嶇的小道上顛簸地走著,二人的身形都不免有些搖晃。
邢尚書一邊搖晃著,一邊接著說道:「老實講,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下人,被當地的一個鄉紳欺辱了,那鄉紳與京城這邊又有那麼點兒沾親帶故的關係。你知道換了別人會怎麼做嗎?」
蕭珩明白他不是在問自己話。
果不其然,邢尚書自顧自地往下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時老百姓的命不值錢,下人的命也不值錢,信陽公主當時就問我,『刑縣令,你敢查這個案嗎?』」
蕭珩幾乎能想像信陽公主當時的表情。
「我問公主,『我查了,出了事,公主能保住我的家人嗎?』公主說,我不能,你的案子不是為我查的,那是你的職責,你可以選擇做一個好官,也可以選擇做一個汙吏,結果都由你自己承受。哎呀,真不近人情啊!我當時想。嗯……其實現在想想依舊覺得公主的心腸太硬。她是公主啊,她要庇佑幾個人還不簡單嗎?她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還不給我家人退路啊……」
「但是六郎,世道就是如此。從我選擇為官的那一日起,我就自己將我家人的命運送到了一條不可預知的道路上,沒人逼我,都是我自個兒選的。」
「案子鬧到京城,你可知那鄉紳竟是與羅國公府沾親帶故,我差點死了,但天不亡我,陛下聽說了這個案子,他將我調回京城,我就算是被保住了。」
「她幫你了。」蕭珩忽然開口。
「什麼?」邢尚書不明所以地看向蕭珩。
蕭珩說道:「信陽公主,她幫你了。」
邢尚書一愣。
蕭珩撣了撣寬袖:「不然陛下為何會聽說你的案子,為何突然將你調回京城?天下命案那麼多。」
「啊……這……」
邢尚書一時接受不了這麼大的衝擊,老實講,他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啊,不過他事後見了信陽公主好幾次,信陽公主完全沒有讓他感激她的意思。
甚至,她話都不與他說的。
做好事這麼不留名的嗎?
信陽公主圖什麼?
圖他是個好官?
圖他這張臉?
傳言信陽公主多面首。
邢尚書摸了摸自己的那張糙臉,話說曾幾何時,他的確是他們縣城的美男子呢……
「大人!到了!」車夫將馬車停下。
邢尚書之所以在馬車上與蕭珩說那些,是因為他察覺到這次的事情不簡單,背後牽扯的勢力可能超乎他們想像,他擔心蕭珩會不敢往下查,才想要用自己的事跡去感化蕭珩,讓他也立志做一個不畏強權的好官,就算沒有任何人庇佑自己,也一定能扶搖直上九萬裡。
不過看樣子,好像有點翻車了。
「咳咳。」邢尚書清了清嗓子,「下去吧。」
這是他們輾轉查到的第三個證人的住處。
可惜也撲了個空。
證人這幾日一直沒有回家。
李侍郎的案件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李侍郎出京探望養在莊子裡的妾室與庶子,半路遇上一夥劫匪,李侍郎隨行的護衛及時將劫匪趕跑,其中有倆人反抗嚴重,傷了李侍郎,護衛也是不得已才將二人打死。
可誰料送去當地衙門時,其中一個死者竟然成了良民。
良民的家人找上門來,說李侍郎打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