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鄉交界地,遠處的霓虹燈雖然微弱,但依稀還能看出點富庶的商業景象。
一般來說,這種工廠更多的會選址在市區的最邊緣地區,那裡人煙稀少,地域大,也便宜,是大工廠最好的落座點。
所以譚楓有些疑惑,譚鴻銘是個優秀的商人,這點道理他不可能不懂。
“為什麼會選在這裡?”
話音剛落,車頭正對著的工廠大門“吱呀”一聲拉開。
落在地上的直條光線迅速擴大,給從裡走出來的工人鋪出一條大道,他們逆著光,每個人身上都揹著一層明黃色的光圈,前後相擁著走了出來。
他們身下的影子被拉得細長,好幾個人大笑著,勾肩搭背的,也不知道在聊些什麼。
譚楓只覺得他們走得很慢,黑白的影子在光裡來回搖晃,像極了擺動的燭火。
譚楓一眨不眨地看向那裡,似乎是想確認什麼東西,後背繃得很緊,整個人向前傾倒去。
工人們從車前的砂石路經過,有幾個還好奇地往車裡張望了幾眼,笑眯眯地衝車頭擺了擺手,然後繼續搭著朋友的肩膀往前走。
譚楓眼裡的疑惑逐漸被震驚替代。
他面前經過的人群老少皆有,只是他們有的少了腿,有的少了胳膊,有的身高不足一米,也有的人拄著盲杖。
“他們是……殘疾人?”
“別這麼叫他們。”顧嘉言拍了拍譚楓僵直的後背說,“他們只是在用另外一種方式體驗人生。”
譚楓怔了怔,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所以這裡是……”
“直白一點來講,這裡是我和你爸爸專門為他們開設的工廠。”
顧嘉言關上了車窗,白桃味的安撫資訊素再一次湧出,整個車裡都瀰漫著那股香甜清新的味道。
“當時的康寧集團雖然沒有現在這麼大的規模,但也算是小有成就的企業,我和你爸爸最初的想法只停留在了公益事業上,每年按期定額往公益機構捐贈,直到後來有一位員工來公司應聘,你爸爸才萌生了這樣一個想法。”
“那位員工我記得是…才剛滿18,留著寸頭,面板黑黑的,沒有腿,坐在一個很破很舊的輪椅上,來找我們的時候滿臉帶著笑。”顧嘉言仔細回憶著十年前的事情,眼頭泛起了紅色,“還帶了一條很長很長的橫幅,就是你爸書房裡掛著的那個紅布,上面本來是幾十個人拼拼湊湊寫出來的感謝信,不過有一年你爸不小心把咖啡灑在了上面,洗過之後字跡就沒了,看不到了。”
譚楓垂下眼回憶了一下。
譚鴻銘的書房他向來很少踏足,這麼多年來也只進去過三四回。alpha的書房和他本人一樣刻板嚴肅,從外往裡看像是一座精緻的牢房,唯一一點生機和亮色就是顧嘉言放在辦公桌上的彩色仙人掌,每年都會在特定的時間開上一兩朵花。
而在仙人掌正對面牆上掛著的,就是一塊亮眼的紅布。
譚楓第一次發現紅布的時候,他和譚鴻銘的關係還沒有那麼僵,小alpha也曾問過自己的父親那是什麼。
譚鴻銘第一次對小孩子的問題有了回應,他從繁忙的公務中抬起頭,靜靜地看了看那塊紅布,但什麼也沒有說。
“那男孩還帶了一封手寫的書信,大概意思就是說,他們這裡有這樣一群人,想來工廠工作,不求多少錢,就想能和普通人一樣每天上下班,而不是窩在政府的救助機構裡混吃等死,渾渾噩噩過一輩子。”
“說點勢利的話,當時你爸的工廠收益剛剛上來,勉強能週轉資金,不論從什麼角度考慮,擴大工廠規模和員工人數都不是一件能對公司有益的事情。貿然行動,只會讓公司財務陷入危機,員工情緒也會不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