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傻笑著順手將自己案上的硯賞了給師尊,這愛硯成痴的老頭心滿意足的跪謝而去。我卻心疼不已。
這老頭前後黑去了我兩塊好硯,心眼跟墨汁一樣黑。
我拉著傻笑不已的皇帝陛下苦口婆心的勸說:「以後不能隨便胡亂賞人貴重東西,人人都拿皇帝當個傻子一般,都盼著能賞下來好東西,陛下平時雖然一臉精明相,高興起來卻是真傻!」
無論我說話怎麼樣不中聽,皇帝陛下都傻笑著應和,跪著的田秉清與娥黃瞧著我猛笑,一臉喜悅之色。我指著他們罵:「去去去,都哄著陛下討賞!」
他們兩個笑得更厲害了,引得鳳朝聞跟著又是一陣傻笑。
等殿裡人被遣光,我在地下走來走去轉了兩圈,這才咂摸出了味兒,盯著皇帝陛下求證:「師尊是說喜脈吧?」
他笑呵呵點頭。
我再轉一圈,回頭再問:「我要當娘了?」
「是母后,母后。」笑得傻乎乎快暈了頭的男人糾正我。
我覺得,這真是一件喜悅到不可思議的事情……此刻我才體會出喜悅之意,大概,我比皇帝陛下還要傻上幾分吧?
我朝著他猛撲了過去,嚇得他伸出雙臂來,連連提醒:「小心小心——」已牢牢將我困在自己寬闊的懷抱裡:「小心點兒!」我仰起頭來,也忍不住嘿嘿傻樂:「陛下,有件事你大概不知道吧?」
他一臉傻樣,全無平日的凌厲之氣。
「什麼事?」
我頗為不好意思,好像自己存心騙了他一般:「我爹爹一生只娶了娘親一個,安家祖訓,安氏男人不得納妾,若要求娶安氏女子,除非無所出,否則也不得納妾。」
其實爹爹的原話不是這樣的。
爹爹從前教導我:無論是自己的東西還是自己的人,都要牢牢抓在手裡,不能隨便分給別人。
爹爹還說:如果自己的人生了外心,那就是別人的,攥手心裡也沒用了,趕快棄了再捉個人回來牢牢抓在手心就好了。
男女之間,取捨自有一番道理。
我如今越來越信服爹爹,將祖訓祭出來,不過講起來好聽一點罷了。
皇帝陛下今日心情極好,金口玉言道:「准奏!」
於是忽忽就忙了起來,恭喜的人一撥接著一撥,內品命婦,皇室宗親,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前來求見,重華殿熱鬧的幾乎令我頭疼。我更是不能聞一絲油腥,一日吐的比一日嚴重,師尊一天往重華殿跑好幾次,皇帝陛下最後下了禁令,世界終於清靜了。
安樂帶著小道姑前來的時候,我正對著一桌子清淡的菜毫無胃口的扒拉,整個人綿軟無力。
他笑嘻嘻湊上前來:「恭喜姐姐!」又轉頭盯著小道姑:「還不快來見過姐姐?」
小道姑紅著一張俏臉,不甘不願跪了下去:「小五見過姐姐!」
我呆呆瞧著他,這玩的是哪一齣啊?
他面上忽爾顯出些侷促之意,又嘿嘿一笑:「這丫頭折磨了本候大半年,本候要將她綁在身邊折磨一輩子。」
折磨一輩子的意思就是娶回家來?
我覺得自己懷孕了以後笨了許多。
送他們出去的時候,站在重華宮門口,看著小道姑緊跟著安樂亦步亦趨的離開,我想起許多年以前,他一個人孤零零站在此處,目送著興高彩烈要回家去的我,如今身份對調,住在安府的他似乎過得極為自在,命運反覆,人世無常,大約不過如此。
遠遠帶著禁衛軍巡過此處的男子眉目溫潤,到得近來,深深跪了下去:「臣晏平,參見娘娘,恭喜娘娘!」他的身後是跪下來的衣甲整齊的禁衛軍。
禁衛軍在宮中向來不跪,此刻大約是因著我懷了龍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