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到這些,葉金蓉心中總是憤憤不平,然而再大的怨恨嫉妒,她也不敢去找顧家和裴厭麻煩。恨極時是恨極,可真在村裡碰見裴厭了,對方眼神的漠然,總叫她發怵膽顫。
兩個兒子更是見了裴厭如見了虎狼,連膽氣都提不起一分,根本不敢和裴厭對上。
他們家人嘴上沒說,但心裡都知道,本就艱難,要是再出事,都不知要怎麼過下去,對裴厭,自然是能避就避。
從前種種心思迴轉,葉金蓉躺在炕上,覺得口乾舌燥,掙扎著起身倒水,卻發現茶壺裡沒水了。
「來人,來個人。」
喊了兩聲,又有些胸悶喘不過氣,她撐著桌子竭力站穩,待氣勻之後又喊兩聲方雲和王瑤兒,不見答應,她才想起來,恐怕不在家,出去幹活了。
而院裡發出的動靜,應該是裴勝。
裴勝平時能不出門就不出門,早上發現老孃沒出屋子,還是王瑤兒進去瞅了一眼,發現她病了。
家裡沒錢,誰都沒提看病抓藥的事,也就嘴上說兩句好聽的,讓葉金蓉歇著,別幹活了,各人便去忙各人的。
裴勝坐在板凳上劈柴,右手使不上力氣,只能左手緊握斧柄,時而兩手都用上,他其實聽見屋裡的聲音,但心中不耐煩,沒有理會。
「勝子!勝子!給娘倒些水來。」葉金蓉掙扎著再次呼喊,隨後又一陣大喘氣。
過了一會兒,裴勝才丟掉手裡的斧頭,給茶壺添滿水又提進去,全程沒有好臉色。
葉金蓉神色木訥怔愣,也沒說什麼,連喝兩碗茶又躺回去了,原想多睡一覺,醒來說不定就好了,但她始終閉不上眼睛,盯著頭頂房梁,陣陣悽苦從心底傳出,冷得她又打起哆嗦。
大兒子怨她恨她,她理虧心虛,連大兒媳不敬她這個婆婆,她也不敢說什麼,小兒子,就更指望不上,從小被慣的,只知吃喝,如今成了親,竟被夫郎拿捏住,處處聽話,對她也越發不耐,還曾埋怨她去招惹裴厭,弄得家裡連錢都沒有,害他成親都晚。
她也是有孫輩的人了,眼瞅著也老了,這回一病,竟連個知冷知熱噓寒問暖的人都沒有,別說飯了,連一口茶水都得喊半天。
兒媳夫郎不孝順,連伺候問話都沒有,至於兒子,她心口越發冰涼。
突然,葉金蓉想起了女兒,她家春艷從小就乖,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不頂嘴,也從來不惹事。
她渾濁無光的眼睛亮了一瞬,都養這麼大,嫁人了,老孃病了,她豈能不回來伺候兩天。
「勝子。」
這回裴勝過了許久才進來,皺著眉問她要做什麼。
葉金蓉喘過一口氣,說:「明兒讓虎子去王家溝,喊春燕回來。」
裴勝不耐煩:「喊她回來做甚?」
王家溝子離得遠,還在寧水鎮另一邊,裴虎子來回一趟,要耽誤地裡不少活,家裡毛驢賣了的事她又不是不知道。
見兒子如此,葉金蓉神色一下子變得死寂,末了她喘著氣:「我病了。」
裴勝在屋門口站了一會兒,最後「嗯」了一聲,轉身又離開。
灶房門口,顧蘭時坐在小凳上撈出盆裡的螺和泥鰍,清水養了一夜吐泥沙,今兒能吃了。
這是昨天裴厭下河摸的,泥鰍還挺肥。
螺還好,洗泥鰍時他抓了一把糙面,不然洗不乾淨。
旁邊屋簷下有陰影,遮蔽了太陽,星星躺在搖籃裡哼哼唧唧的,用沒有長牙的嘴巴啃撥浪鼓,撥浪鼓上全是口水,他嘴角和下巴也有。
有事情忙,星星就不會哭鬧,哪怕是啃東西,顧蘭時很放心,而且灰灰和灰仔守在搖籃邊上,要真有不對,立馬就叫了。
剪螺尾剖泥鰍,他獨自幹活,灰灰和灰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