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辯自然不懼,鎮定道:“規定裡面的農戶分級、試點區域劃分、武裝力量協同,這些都是我提出來的,司馬大人。”
歐陽辯看著司馬光的眼睛。
趙頊有些緊張,他藏在袍袖下的手掌握緊,指甲都有些發白。
歐陽辯在等著司馬光發難,他很堅信自己不是一個脆弱的缸,司馬光雖然擅長砸缸,但想要砸爛一個銅缸,以他那點功力還不夠。
歐陽辯緊緊盯著司馬光的肅穆的眼睛。
現場一片寂靜。
一絲笑意從司馬光的嘴角出現,並慢慢地擴大,最後笑容擴張,皺紋慢慢地出現。
那是愜意的笑容。
歐陽辯:“……”
只聽到司馬光笑道:“很了不起!”
“……”
司馬光看著無語的眾人,他笑了笑道:“大家都以為我們諫院是一群唱反調、自居君子、實際上卻有著一肚子的不合時宜、讀書讀傻了的痴漢。
但我們自己卻清楚,我們在支援什麼,在反對什麼。”
司馬光看向諫院的眾人,諫院的眾人臉上露出笑容。
司馬光的笑容愈來愈盛:“實際上,你們這麼認為也沒有錯,我們諫院,就是要做一群警惕危險的烏鴉。
雖然讓你們感覺煩躁,但也讓你們保持警惕,讓你們這群執政者,時刻警惕著,時刻防備著,這樣我們的職責就成功了。
眾人微微動容。
今天過來,我們的確是準備來找茬的……”
司馬光伸手舉起手中厚厚的本子。
“……吶,一本滿滿的問題。”
隨著司馬光翻動本子,眾人看到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問題,只不過現在大多都被打了個叉。
司馬光看向歐陽辯,臉上欽佩的神色漸漸滋生:“……只不過我沒有想到的是,這些問題在呂惠卿講解的時候,已經大多被解決了。
沒有解決的部分也不是原則性的問題了,所以我說,諫院沒有問題了。
我之所以要問這個規定是誰起草的,我就是想要知道這是哪位奇才寫出來的,諸位,我這不是反話,我是真心敬佩這位起草人。
規定詳盡、嚴謹、周詳、沒有一點歧義,既考慮到設定政策的初心,又考慮到執行策略,在這個政策裡,我看到的是穩定、紮實和可行性。
我們諫院其實也知道清丈田畝實在是勢在必行的良策,我撰文反對,不過是因為我沒有找到一個切實可行的執行方法。
仁宗時候兩次清丈田畝都無法建功,第一次是范文正公主持,第二次是韓相公主持,兩位大人都是驚才絕豔之輩,尚且無法建功。
因而我對此很是慎重,我不贊同草率發起,一旦不慎,就可能釀成大禍,一動不如一靜。
但今日聽了呂惠卿的講解,我所擔心的問題卻迎刃而解,我能夠想到的,我想不到的,這份規定裡面都有詳細的具體解決方案,這份解決方案的可行性極高。
當我在看到這份方案的時候,清丈田畝的事情就像我親眼所見一般,所有可能出現的問題都涵蓋其中,這樣的一份方案,著實是天才一般的智慧……”
歐陽辯嘴角微微勾起。
司馬光停歇了一下,嘆息一般撥出一口氣:“……最近,我在準備這次聽證會的資料,突然有一日我靜極思動,於是隨處溜達了一下。
走到一處茶樓,茶樓的說書先生在講某不知名朝代的兩代帝王都在致力清丈田畝……
……故事不見得多精彩,但裡面為國為民之心卻是拳拳可見,現場的百姓聽得如痴如醉,連我也被感動了一下,可見人心向背如此。
不過,季默,這是你的手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