獎給了一座荷蘭毫無技術含量的大橋。
從那時候起,像律風這樣的人心裡,國際橋樑傑出獎已經毫無意義可言了。
瞿飛叼著煙,盯著律風看。
「高興點兒嘛,律工。」他把菸頭咬得上下翻騰,「這要是換我設計的橋樑入圍等著拿獎,我肯定和師父一起飛瑞士,一點兒也不猶豫。」
律風終於停了手上的活,嗤笑一聲道:「我這不是怕自己走了,耽誤您老的一個月完工大計劃嗎?」
瞿飛嘿嘿笑,抓亂一頭短髮。
一個月做完跨海大橋全部設計圖,根本不可能。
他就是好大喜功,師前逞能,隨口說個聳人聽聞的時限,逗師父開心而已。
結果,被律風狠狠記住。
時不時就要開嘲諷。
「也不用那麼急,我就是隨口一說,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瞿飛抱拳求饒,能屈能伸,「師父走之前叮囑我,一定要保證你作息正常,不能總是加班。」他點開手機日曆,指著日期哀求道:「您看今兒個都週六了,能不能停停工作啊。」
翁承先的叮囑語重心長。
奈何律風簡直是瞿飛見過最有自覺的設計師,有事無事都待在電腦前,不是檢視南海資料,就是動手修改橋樑設計圖。
他算是明白了,烏雀山大橋為什麼又快又好。
除了施工團隊天下第一,連設計師都是全球獨一份的任勞任怨。
可惜,瞿飛的勸休,一點兒用處都沒有。
律風覺得跟他說話都算浪費時間,很快重新看向螢幕。
「林工、陳工也在忙,我怎麼能停呢。」
這話,顯然是「我經驗不足能力不夠前輩們都在努力我又怎麼能休息」。
但到了瞿飛耳朵裡,就變成了「你看看別人都在加班,我不加班怎麼好意思」!
於是,瞿飛站起來就衝過去狂拍同事。
這些一個個兩臺電腦,經常一臺開啟設計圖,一臺開始悠閒上網的傢伙,週六根本不是在加班。
「行了,自己拿著筆記本回宿舍去聊天吹水看影片!不要在辦公樓浪費電!」
瞿飛一個一個趕人,等到設計室空蕩蕩只剩律風,他才得意的抄手笑道:「走吧律工,我帶你去吃清蒸花蟹。吃完今晚全體集合就在食堂看傑出獎頒獎典禮!」
說完,他也不等律風同意撈起律風手臂,就把人往外拖。
「咱們就得親眼看看,外國佬怎麼給烏雀山大橋跪得五體投地!」
南海的海鮮管飽。
食堂擺出了廚師們的拿手好菜,擺上了夜啤酒,專門給這群守著時差看頒獎典禮的人,當做宵夜。
國際橋樑傑出獎的頒獎現場,多年之後越加富麗堂皇。
電視臺轉播的會場,已經滿是媒體的閃光燈和採訪話筒,一個接一個的詢問工程師們的感想。
在英國的時候,律風也像這樣,等候著漫長的採訪結束,宣佈傑出獎花落誰家。
然而,他當年絕不會像現在一般平靜,還有心情在微信上跟殷以喬閒聊。
殷以喬:我記得你以前也愛看這個典禮。
殷以喬:還跟我討論過曲水灣大橋為什麼沒有獲獎。
殷以喬:我忽然覺得,你回國設計烏雀山大橋,就是為了彌補曲水灣大橋遺憾的。因為,它一定能夠拿下今年的傑出。
師兄的記憶總是清晰無比,甚至記得多年以前,律風和他討論曲水灣大橋與傑出獎的事情。
律風凝視著螢幕,慢慢回復道:「是,那一年,我確實遺憾。」
遺憾得思緒混亂,質問國際橋樑協會的評選標準,並為曲水灣大橋深深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