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沐浴更衣之後,房俊看著蕭淑兒清雋秀美的俏臉依舊不滿紅霞,眉眼之間春意盪漾,便嘿嘿直笑。
蕭淑兒忍著渾身痠軟,催促道:“時候不早了,趕緊啟程吧。”
房俊這才扶著她,兩人出得門來,登上家僕早已備好馬車,沿著佈滿積雪的山路緩緩下山,進入長安城,在崇仁坊門口匯合了府中派出的運送禮物的車隊,這才轉而前往宋國公府。
宋國公府門口,蕭銳領著一眾蕭家子弟,站在雪中眺望姍姍來遲的房家車隊,蕭嗣業冷哼道:“真是好大的架子!區區一個兵部侍郎,倖進的佞臣,焉敢這般託大,回門之日居然來得如此之遲,可將吾蕭家放在眼內?遲早要讓他好看!”
蕭銳回身瞪著蕭嗣業,怒叱道:“嗣業,慎言!爾自幼跟隨在姑奶奶的身邊,難道尚不懂得謹言慎行、禍從口出的道理?”
蕭嗣業撇嘴,一臉不屑,他即看不起房俊,更不怕蕭銳。
不過是一群依仗家族底蘊、父輩權勢竊居高位的紈絝而已,生下來便已經鋪好了前程,無數人力財力將他們捧上耀眼的地位,娶公主,入廟堂,青雲直上前途似錦,一輩子錦衣玉食安逸享樂,然而終究亦不過是一群酒囊飯袋而已,那房俊看似軍功頗多,可哪一次是他自己衝鋒陷陣斬落敵首換來的?還不是仗著兵甲堅利橫衝莽撞,無數兵卒的鮮血性命堆出來的!
而自己呢?
同樣是出身名門,卻時運蹉跎,本來自幼陪在姑奶奶的身邊,生長在大隋皇宮,受到大隋皇帝的喜愛,只需長大成人便能夠得到旁人一輩子也無法企及的資源,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可誰曾想,大隋居然亡了?
自己不得不跟隨姑奶奶蕭皇后被亂軍帶到了聊城,之後竇建德破城,一干大隋皇親貴戚皆被安置於武強縣。時突厥處羅可汗的妻子義成公主是蕭皇后的小姑兼隋煬帝堂妹,因此關係,聽聞蕭皇后落於竇建德之手,遂央求處羅可汗遣使恭迎蕭皇后。竇建德不敢不從,於是他便又跟隨蕭皇后便隨使前往突厥,奉煬帝孫楊政道為主,流亡定襄。
那一年,自己才八歲!
本是養尊處優的世家子弟、錦衣玉食的大隋皇親,卻終年與一身腥羶之胡人為伍,讀不得書,寫不得字,唯有策馬揚鞭在遼闊貧瘠的草原上馳騁放蕩,握刀引弓在陰山的山麓裡行獵為樂,壯志難酬,虛度年華。
整整十年之後,李靖才率領大唐鐵騎攻破陰山,俘虜頡利可汗,連帶著迎接蕭皇后以及一眾大隋皇親,返回長安……
那一年,自己十八歲。
正是青春激揚、壯志沖霄的年月,見到了英武果敢氣吞天下的李二陛下,因自己在胡族闖下來的威望,官拜單于都護府長史,統領內附的突厥部眾數萬人!
自己的功業,非是仰仗家族,而是一刀一槍拼出來的!
憑什麼這些個紈絝子弟,卻能夠竊居高位,聲名彰顯,還在自己之上?
他素來桀驁,真心不服!
蕭銳看得出他一腔憤懣,心頭自然火氣陡升,卻也拿這個年歲與自己相當的侄子沒什麼辦法,只得厲聲警告:“房俊眼下乃是蕭家的女婿,是家族的姻親,更是朝堂上的同僚,吾兩家之關係,攸關家族利益,爾若敢胡來,當心父親饒不得你!”
蕭嗣業默然不語。
他所有的憤懣和屈辱都來自於家族,但是他清楚,他的未來離不得家族……
蕭銳這才哼了一聲,轉過頭去,換上一副笑臉,親自下了石階,遠遠的便向房俊拱起手,笑道:“今日天將瑞雪,實乃普世之吉兆,吾等得知二郎撥冗前來,早已在此恭候多時,快快請進!”
臺階之上,蕭氏子弟各個臉頰抽搐,幾欲以手覆面,無顏見人。
蘭陵蕭氏何等清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