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裎這才明白他為何這麼緊張,與此同時反應過來,他好像和郭老頭很熟
那天買煙他提起過,也是他告訴崔裎郭老頭姓郭,便利店又開這麼近,熟很正常。
但正常熟會知道別人的血小板低這種事情
崔裎的視線停在林楊和郭老頭之間,不過幾秒,郭老頭就發話了:「我講沒得事,這幾天都沒出血,用不著去輸液。」
他講的是方言,林楊便也用方言回他:「你的藥沒得了也不講,去檢查放心點,順便把藥帶回來。」
這是崔裎第一次聽見便利店的小老闆講方言,好像因為這人第一眼見他便是用普通話,他便從來沒想像過這人講方言是什麼樣的,現在聽到了,還覺得有點奇妙。
和說普通話沒什麼區別,但又好像很不一樣,好像比講普通話溫和些,有些軟軟的濕潤感,多了些起伏和情緒,不像說普通話那樣白開水似的。
大概是因為他在哄個老頭吧。
郭老頭還嚷著不去,林楊又和他說了什麼,崔裎沒聽懂,但是郭老頭似乎被說服了,便妥協了,又想起崔裎來,和林楊介紹:「這就是我和你講的租房子那個,他叫崔城。」
林楊抬起眼來看他,兩人也算眼熟了,卻一直沒互通姓名,畢竟只是便利店老闆和顧客的關係,林楊禮貌打招呼,規規矩矩的一句你好,沒問他的名字具體是哪兩個字。
郭老頭又說:「這是林楊,樓腳開小賣部的,你克買煙應該看到過。」
是看到過,不止一次。
林楊沒問他名字,崔裎倒問了,是朝著林楊問的:「哪兩個字」
林楊說:「姓林的林,姓楊的楊。」
郭老頭見這樣,就笑了,說:「你們兩個估計差不多大,可以認識哈。」
兩人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郭老頭又說:「可惜我還有道菜,這哈咋個整,就這麼吃安」
他問的是林楊,林楊也拿方言回他,問他要做什麼菜,他來做。
崔裎這才反應過來郭老頭說還有個人來說的便是林楊。
於是崔裎和郭老頭一起坐在沙發上等著。
郭老頭手受傷了,嘴巴卻不老實,和崔裎聊起來,聊的是林楊,也一點不避人,用口音很重的普通話說:「小羊啊,人是很好的,可惜得很哦!以前成績那麼好,說不讀書就不讀了。」
崔裎下意識朝廚房裡的人看去,那人圍著圍裙,正在處理食材,圍裙在腰上打結繫好,腰線被勾勒出來,崔裎忽然想到那天透過人領口看到的疤。
很難想像那塊黑色布料下面,竟是這樣殘破的面板。
兩人說話估計林楊就算聽得見也聽不清楚,過了一會兒油煙機響起來了,聲音更被淹沒了個徹底,崔裎趁機問:「他身上的疤哪來的」
郭老頭一聽,表情變得憐憫,說:「十多年咯,火燒的,差點命都沒得了。他爹媽和一個弟,都燒死了,就他一個人留下來了。」
想過林楊大概身世不好,竟沒想到是這樣的不好,崔裎一時愣住,沒再往下問。
可奈何郭老頭要往下說。
「他爹媽都是老實人,是從農村來的,好不容易賺得點錢開了個店,沒想到才開兩年,就遇到這種事情,關鍵是還留小羊一個人咯!可憐得很哦!」
這樣的話題,過去的崔裎從未接觸過。
在他過去校園霸凌的人當中,當然也不乏身世悽苦的人,但他從來沒有機會,或者說也不屑去了解那些故事,他只知道那些人會因為忌憚他的身份,或者說忌憚他爺爺而不敢反抗。
過去,他以為苦難的家庭裡只有窮。
今天他才知道,有時候也許貧窮是最不值一提的。
郭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