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北嶸都元帥,阿都烈。
阿都烈一聲令下,數千士兵眼睛驟然一亮, 疲憊而羸弱的身體似乎在一瞬間被注入了大量活力, 紛紛四散開來, 你推我搡地奔向道路兩邊。那裡遍地生長的足有半人高的灰綠色草叢, 是被漠南百姓稱之為「觀音草」的梭梭叢。
饑渴交迫的北嶸士兵們, 拿起身上的匕首短刀就從草叢根部往下挖,煙塵頓起,揚在他們皸裂的面龐上,卻沒有任何人躲避。他們瞪著綠瑩瑩的眼睛,灰頭土臉,手腳麻利挖了不到一會兒功夫,就挖出一個個一丈多深的大坑,露出梭梭草深深紮在土地裡的粗壯而密集的根須。
無數雙乾裂漆黑的手搶奪著這粗壯的根須,根莖上的土塊都未來得及被擦淨,就消失在一張張乾渴的,蒼白的口裡。
在沙漠裡,對於即將彈盡糧絕的北嶸士兵而言,根須中蓄滿水分的梭梭草,就是他們賴以解渴、果腹的「救命草」。
阿都烈有些艱難地下馬,看了看那些不斷爭搶梭梭草的將士,眼神中閃過一絲鄙夷。他接過屬下遞來的鹿皮水口袋,一邊大口飲著,一邊顫顫巍巍走向身後馱著幾十口沉重木箱的騾馬隊。
隨行的百夫長立刻識相地命人將木箱一個個熟練地開啟,無數金銀錢幣,寶石金器頓時展現在阿都烈眼前,在落日的餘暉下,靜靜反射出耀眼的金光。
百夫長躬身道:「您看,都在這兒,一個子兒都不少?」
阿都烈眼中閃爍出滿意的神色,他伸手插進面前木箱,攥起滿滿一捧小金錠,閉著眼睛,迷醉地嗅了嗅。
百夫長觀察著阿都烈的神色,猶豫了一下,終於小心翼翼道:「都元帥大人,這一路,為了這些寶貝,已經累死了十二匹騾子,剩下的幾匹也是病懨懨的快馱不動了,您看……您看是不是……」
您看是不是捨棄一些寶貝,加緊趕路?
這後半句百夫長還沒說完,臉上就「啪」地捱了阿都烈一馬鞭。他頓時嚇得跪在地上,捂著火辣辣的側臉,戰戰兢兢再也不敢出聲。
「哼,騾子馱不了,就換人馱。反正我手下的人手比騾子多。」
阿都烈冷冷地說著,突然覺得剛才那一鞭子,耗了太多力氣,讓他有點頭暈,忙顫顫巍巍爬回到馬背上去。
不能再拖延了,天黑之前,他必須走出這片戈壁。
「傳我號令,繼續出發!」
然而號令發出,所有北嶸士兵卻沒有任何人做出反應。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瞪大了眼睛,面有懼色地看向戈壁的盡頭。
蒼茫而混沌的天際,一輪如新血初凝般圓圓的落日,將金紅色餘暉豪放地潑灑在戈壁邊緣平直的地平線上。伴隨著紅色的夕陽,天際出現了一個挺拔而矯健的黑色剪影。一人,一馬,正伴著滾滾煙塵,如離弦之箭般義無反顧向他們衝過來!
阿都烈有些忐忑地嚥了咽口水,莫名覺得遠處那個身影,似曾相識。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他們終於明白,為何天際會出現滾滾煙塵。
因為白煙之中,是無數戰馬的鐵蹄!
最前面那個黑色的身影,一張銀白色的猙獰面具,終於映入所有人的眼簾。
「銀面閻羅!」
一聲悽厲的尖叫劃破蒼穹,北嶸軍隊頓時騷亂起來。半年前北嶸與燕國的那場大戰,他們就是栽在銀面閻羅手下,那是一場眾不敵寡,完全意料之外的慘敗。此戰之後,北嶸將士,無不對那神出鬼沒,百步之外取人頭的燕國鬼面將軍聞風喪膽。這一次他們趁火打劫,大著膽子連吞漠南十二郡而無所顧忌,也是聽聞這銀面閻羅身受重傷,閉門不出,才更無所顧忌。
怎麼這人又出來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