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他是自信的,覺得雖然武梁走出府去了,但不管她走到哪裡,都依然是他的嫵兒。他的嫵兒看不上鄧隱宸,看不上柳水雲。他在府裡想她,她必然在外也想著他。
他們不在一起,不是因為沒感覺,不是因為不喜愛,只是因為她想尋求別樣的自在。
雖然他也嫉憤柳水雲能日日與她相伴,但這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想要的自由,就由著她去體驗一番再說。
可她卻對個戲子動心了。
是的,程向騰知道她是動心了,否則她不會願意同他將就。她可以不在乎柳水雲的名節,但她一定會在乎自己的感受。她動心了,才會聽從自己的心。
他知道她是這樣的。
柳水雲一個戲子,能讓她感受些什麼,憑什麼讓她心動?
程向騰反來複去的想著,只覺得案前依然高懸的那兩個字,象一張嘲諷的臉。那是當初對自己毛頭小子似的意亂情迷震驚不已,怕自己對她寵溺無度釀成大錯,特特一筆一劃寫出來懸於案前日日提醒自己的“規矩”。
看著看著,程向騰無聲的笑起來。
可能是笑吧,誰知道呢,只是那表情實在難看了些。
笑著笑著,忽然就泛了淚。
想起那時她說,“你守著你的規矩,我找尋我的自由……”說的時候她語氣輕飄飄的不見多少鄭重,但心裡定是對自己的篤定和對他的嘲諷吧?
她看事明白,早知道他的規矩成全不了她的自由,於是決絕行事,就這般抽身而退。卻留他在這裡空守著“規矩”,無路可退。
往哪兒退呢?難道讓他也離家而去,追隨她江湖飄泊?
程向騰伸手扯下那副字,撕成幾片兒揉巴揉巴丟掉,轉身走了出去。
他可以容忍柳水雲相伴她左右,但他遠沒有大度到可以任由他們繼續發展下去。於是他動了,他了解武梁,知道她的點兒在哪兒。所以他給柳水雲準備的,是他的師兄,和某位大眼睛姑娘,名曰白玫……
這兩位都是雲德社的,都對柳水雲有情有義,傾慕有加。程向騰把他們弄過去是何用意,武梁不得而知。她甚至沒有見到這兩位,只是在回京後才得知,柳水雲當初在林州走得那麼快,就是因為遇到了同門。這兩位好像恰巧一起來接他似的,帶著他一路回了京。
是的,武梁回京了。
她沒有回去燕家村,而是先住小客棧,然後在離皇城根不遠的衚衕,租了處很小很荒蕪的民宅小院兒,住在了那裡。
租下這小宅院的過程很快,前後不過六七天的功夫。先是向客棧掌櫃打聽訊息,使了一點兒銀子,掌櫃的便很熱心的幫忙,很快有了訊息,然後看房,訂下……
蘆花很高興,覺得果然還是銀子好使啊。
然後看了房子又得八得八的直嘀咕。這院子雖然價格便宜,房屋院牆都看起來很結實高大的樣子,但這滿院雜草,滿屋舊塵的,整理收拾一番,再添置各色生活用品,又得花費不老少銀子呢。
以後日子還長著,她們統總那麼一千兩銀子,這一路已經嘩嘩的用去近半了,得省著點兒花啊。
現在可不比從前在府裡,好歹有吃有穿還有月例銀子拿。現在看著銀子多,可明顯坐吃山空啊。
做為小管家,一路上動動身就得花用銀子,蘆花早學會精打細算了。
武梁當然無異議。從前在侯府裡的時候,也就擔心擔心上司發癲的問題。現在,要操心衣食住行的所有問題了。不過她倒沒多聽蘆花嘀咕,她在想著的是租房的問題。
這院子定下來,整個過程這麼順利,只是因為給那掌櫃打點了銀子麼?沒有誰暗中伸手相助麼?
她來京城可是準備混長期的,沒有人罩著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