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生活洗禮,將他那份秀才的矜貴也洗得差不多了。
武梁回頭就趕緊去他家回禮回拜,把送的禮多還回去才能安心。
之前武梁常在村裡轉悠,但尋常並不肯到誰家屋裡去坐。
她曾去過一位大嫂家裡串門玩耍,結果大嫂急得屋裡院外的搬桌子找凳子,然後又擦又抿的半天請她們坐下。
家裡連個茶壺都沒有,可能人家平時就是涼水一瓢解渴,她去了還要趕緊的生火燒開水。又去雞窩裡摸雞蛋,一家子雞飛狗跳折騰了一番,到底一人弄了碗荷包蛋給她們吃。
回頭桐花還委屈她的細綢衣裳被凳子上毛刺給掛脫了線。
從那之後,她就再不去別人家裡了,出去外面碰到熟識的了就站路邊院外說會話兒罷了。
姜家家徒四壁是肯定的,關鍵是四壁都不完整。但小十一卻完全沒有窮困置於人前的窘迫,他遠遠看到武梁她們,就跑過來拉著武梁的手,笑得無比開心,特驕傲地跟她介紹:“這是我家……”
武梁瞧著那屋子山牆上的破洞,風嗖嗖的真冷啊,站在屋裡和在外面也沒有多大區別嘛。這過完年才沒幾天,兩人都已經換下了過年時穿的“新衣”,換上了更多補丁的衣裳。
姜老秀才曾混跡過京城富貴圈,知道貧富的差距有多大。縱使他後半生潦倒到麻木,此時在武梁的默默打量中,也難免有些難堪不已。
那時武梁看著他那乾裂開口,瘦如雞爪偏關節腫大的手,心裡真的產生了很不恭的想法:這般年紀、境況,人生再無翻盤可能,卻仍在掙扎著求生,生的意趣在哪兒呢?
或許真的只有死了,才能解脫了吧。
正想著,就聽略沉默了一會兒的姜老秀才半文半白的嘆息著開口,“讓姑娘見笑了。老天給的命,天預而不領,恐遭天譴,沒準輪迴中會被打入犧口道……”
武梁嚇了一跳,莫非人老成精,被老頭看透了自己剛才所想?
她倒不是瞧不起他,只是純覺得可悲罷了。就象她自己,從正妻淪為通房,也早就已經認命,不過是對死太過恐懼而已。大家都怕死,都在拼力活著,只是老頭更苦不得法而已。
她認同的點了點頭。其實她來是另有想頭,看老秀才雖然老邁,但腦子依然清醒說話很有條理,便認真問他道:“我是賣身為奴的丫頭,父母家鄉已不可查。若我認了十一做弟弟,你可願意?”
她親自跑來同老秀才講,自然是正式的認親。
論身份,十一是良民,而她是賤籍奴才,十分的不對等,是她高攀的。
她想著無論將來有沒有可能脫籍,先找好下家總是好的。
姜老秀才雖然祖籍不在此,在京城混了那些年到底還是通了三兩處門路,把戶籍入在了燕家莊。
女人家不能自立門戶,而姜家老的老小的小也需要人幫補。正是兩相得益,秀才沒不答應的理由吧。
十一聽了喜不自勝,張嘴就叫“姐姐”。
卻被姜老秀才喝斥,說武梁對他有開蒙之恩,這樣於禮不合。讓十一喚武梁做姑姑,還是執拜尊長禮。
老秀才十分上道,對著十一嚴肅道:“以後有了出息,記得先為你姑姑贖身。”
十一鄭重點頭。
這個武梁倒是不敢指望。再出息能拜相封侯麼?定北侯家的奴才,想要除籍只能看主家心情。至於贖身銀子也好,求上門去的人的身份也好,都是毫無說服力的渣。
她也不過是想著萬一天降良機,自己不至於出了府門兩眼茫然不知何去何從罷了。
···
燕南越聽說姜十一認了武梁作姑姑,便有些訕訕的。他拉了十一道:“你以後別喊我哥了。”
“為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