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這件事情,她能夠做到,而且告訴自己一定要做好。
今天她坐在這裡,雲淡風輕。
此時,皇宮天空上方,有一群黃雀飛快掠過。
不知為何,一隻黃雀瞬間墜落,啪嗒一聲輕輕摔在一座殿閣的屋脊上,鮮血淋漓。
與此同時,她身邊那座“江湖”的一處湖面,分明並無物體出現在水面,但偏偏濺起了一串極其纖細的水柱,然後很快歸於平靜。
在最近半個月,宮內宦官和宮女們時不時都會發現路上會有一兩隻飛鳥的屍體,有些是如有箭矢貫穿身體,有些是被利器割斷了翅膀,更多是直接摔成一灘血肉模糊。
更奇怪的是他們的皇帝陛下,在這個半個月很多時候都待在湖畔靜坐發呆,一開始會有精銳御林軍在遠處守衛,但是很快所有人都莫名其妙感到了一股冷意,起先誤以為是倒春寒的緣故,但是每當宮門夜禁後他們離去,每當遠離那座小湖,明明已是沒有日頭的夜幕,本該感到愈發寒冷才對,卻反而覺得溫暖許多。久而久之,那座不論風大風小始終水平如鏡的小湖,就顯得格外古怪,尤其是整座京城都開始傳出無數鳥雀墜落的傳聞,開始有歌謠傳遍大街小巷,說這是女子當國的禍害,更有居心叵測的怪談在那裡含沙射影,說當今皇帝陛下其實是深山走出的野狐精,活了千年,不過是披著人皮而已。最讓老一輩西楚遺民感到悲憤的,則是那個在市井中言之鑿鑿的說法,說女帝姜姒其實是曹長卿隨便找到的路邊孤女,只是為了滿足曹長卿擔任帝師的私心,才扶植起來的傀儡。
一行三人在司禮監掌印太監的躬身引領下,來到水榭外。
三人都姓宋,宋氏三代,宋文鳳,宋慶善,宋茂林。
宋文鳳與老太師孫希濟還有前朝國師李密,都算是一個輩分的老人,如今執掌大楚門下省,宋慶善是當今禮部尚書,父子兩人都算是當今大楚文壇的領袖,與之前獨霸離陽王朝文壇的宋家兩夫子極為相似。至於宋茂林,就更是聲名遠播,尤其是當“北徐南宋”“徐姿宋章”這兩個簡單上口的說法,如春風一般傳遍大江南北,讓宋茂林一時間有種“天下誰人不識君”的氣象,因此在去年廟堂上才會有撮合宋家玉樹跟皇帝陛下的婚事,連一開始不太熱衷此事的老太師孫希濟,最後口風也有所鬆動,曾經親自勸說在廣陵江主持水師軍務的曹長卿。
大宦官正要出聲稟報,宋文鳳笑著搖了搖手,眼神示意兒子孫子都留在臺階下,獨自拾階而上,站在兩側楊柳依依的水榭中,竟然沒有半點行禮的意思,不是宋文鳳老眼昏花,而是老人明白一個道理,跪著跟人做生意是賺不到銀子的,這個道理,在二十年前宋文鳳並不知道。
宋文鳳輕聲開口道:“陛下,臣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那個姿容絕美的年輕女子無動於衷。
宋文鳳不得不承認,這名女子即便不論身份,僅憑她的相貌,也確實值得自家嫡長孫為之神魂顛倒。就連清心寡慾很多年的老人自己,也有些“悔恨早生五十年”的小心思。
老人皺了皺眉頭,微微加重嗓音道:“陛下,恕老臣直言,如今大勢已經不在我大楚,姜氏國祚若想長存,就不得不借助外力……”
當她轉過頭,將視線從那些稀奇古怪的銅錢上轉移,宋文鳳與她對視,竟然有些心虛。
宋文鳳一咬牙,沉聲道:“不瞞陛下,時下不少官員不當臣子,竟然私自串通離陽兵部尚書吳重軒和南征主帥盧升象,不斷將我大楚的行軍佈陣和兵力部署洩露出去。在這種危殆時刻,老臣願意為了我大楚山河,做那遺臭萬年的惡人……”
她平靜道:“宋大人是想說你比那些人要稍稍忠心一些嗎?他們是牆頭草,倒向了離陽朝廷,而你們宋家更有風骨,選擇了燕敕王趙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