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青年輕時候偶遇北莽國師袁青山,聽其講述道門秘辛,評點道門高人境界高低,說絕大多數頂著真人神仙頭銜的所謂得道高人,不過是“出家道士”,只有武當掌教王重樓與龍虎山天師只算“山居道人”,身在世間但了卻俗擾,可為山嶽增靈秀,福廕道統。兩者之上,龍虎山有個結茅而居修孤隱的趙姓道士,竊取天機,養出惡龍,顛倒乾坤,可算幽隱道士。千年以來,真人羽化飛昇不在少數,他袁青山只敬重兩位前輩,一位是數次應運而生的神仙道士,另外一位便是修成天仙卻過天門而返的天真道士,呂祖呂洞玄。齊玄幀是呂祖轉世如今已經無人質疑,黃青當時從麒麟國師嘴裡也已經得到確認。至於武道上任掌教洪洗象是否一樣是呂祖轉世,那次黃青與袁青山分別後再無相逢,也就不敢妄自揣測天機。
至於為何“齊玄幀”會出現在此時此地,黃青倒是有幾分大膽猜測,如果說呂祖過天門卻返回世間的傳聞屬實,那銅人師祖這位鎮守天門的仙人淪為謫仙人,也就有理可循。
黃青有些無力感,若是齊玄幀出手,自己就算能遞出那一劍,銅人師祖就算能完整鋪開那幅壯觀畫卷,還能成事?
齊玄幀開口了,天地之間毫無聲響,但黃青偏偏一字不差聽入耳中。
“黃青,我輩劍士,手中既有三尺青鋒,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
聞益言如贈金,聞重語如負山。
後背情不自禁微微彎曲的黃青臉上泛起苦澀神情,北莽江湖被陛下以鐵血手腕“納為寵妾”,成為問鼎中原的一股助力,是大勢所趨,豈是他棋劍樂府劍氣近所能抗衡的?更重要的是他黃青第一次握劍就在棋劍樂府之中,太平令有大恩於他。
黃青緩緩挺直腰桿,平靜道:“齊真人,我黃青有所不為,有所為!”
齊玄幀喟然輕嘆,似乎有些遺憾。
到底還是沒有阻攔黃青繼續養育那一劍。
銅人師祖站在那尊天王法身腳下,怒喝道:“齊玄幀,你不過一縷殘存氣息而已,如何擋我?!”
魁梧老人作忿怒狀,法身亦是天王張須怒目。
齊玄幀沒有理睬銅人師祖的恫嚇,只是抬頭望向那幅天人迭出的長卷,畫卷在眾人頭頂繞出一個大圓。
在這大圓之上,皆是七百年前那些得以證道飛昇過天門的驚才絕豔之輩,不論三教九流,都曾是人間最富氣象的風流人物。
雖僅是一位位天之驕子的幻像化身,但這個都能嚇破陸地神仙膽子的架勢陣仗,是否前無古人不好說,但註定是後無來者了。
本就黑雲密佈的天空,如釜底加薪,沸水更沸,尚未落下的數道紫雷愈發雄渾粗壯。
便是那道已然落地生根的紫雷,氣焰也瞬間暴漲數倍,徐鳳年那原本破去大半紫雷的六千里,更是出現難以為繼的危險跡象。
證道長生,天上每降下一雷,地上之人只有一氣,絕對不存在換氣新生的可能。
那劍招六千里催生而出的恢弘劍氣先前蜿蜒延伸,氣勢如虹,已經一氣呵成斬碎了十之六七的綻放紫雷。可在銅人師祖百丈天王法身的攪局後,天地異變,熔爐喧沸,地面上的紫雷氣氣相撞,撞出無數雷光火花,將徐鳳年籠罩其中,只能依稀見到那條原本壯闊如廣陵大江的劍氣縮小成了一條小溪,在徐鳳年四周流淌遊走,抵擋紫雷侵襲。
銅人師祖聲如洪鐘,冷笑道:“齊玄幀,莫不是你此行不過是虛張聲勢,怎的還不出手相救?”
一步踏出,聲響更重,“齊玄幀,你是不能,還是不敢?!”
齊玄幀長袖飄搖,鬢角髮絲隨風輕輕拂動,說不盡的風流寫意。
這位大真人微笑道:“憑你守門奴,也想壞我道心?”
齊玄幀轉頭看了眼那紫電天雷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