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府考之前,柳賀特意要來了揚州府歷年的府試錄,又詢問了府學教授此前謝知府組織府試的情形,柳賀此前已對謝知府的節操有了充分的瞭解,看到去年府試的情形時,柳賀還是忍不住沉默了一下。
只能說,幸虧今年八月鄉試時謝知府已經走人,否則見了鄉試所錄的揚州籍舉人數,謝知府恐怕也會羞憤難當。
府試的具體安排,柳賀只需參照以往就行,但出題還是要柳賀來出的。
柳賀自己考過府試,也當過會試同考官,出幾道題目自然不在話下,但府考眼下還未至,他卻已收到了本縣士紳、豪強甚至外地官員的條子。
這些人不敢大大方方地請柳賀在府試中將他們的子侄給錄了,但總會隱晦地請柳賀幫忙照顧一二。
柳賀當年府試時,也曾聽過知府大人偏向本府大族的傳聞,不過當時的府試案首是姜士昌,對他的才學,柳賀是很服氣的,因而他倒沒有覺得知府偏袒於誰。
不過他猜,當時的唐知府恐怕也煩惱不已。
為官之前,官員們都以為自己能大聲說出“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之句,可惜實操中才發現,官場遠不是他們想象的那麼簡單。
在科考這件事上柳賀就有深刻的體會——他要是快快樂樂把張敬修給錄了,現在不還在幹著他的日講官清翰林嗎?在詹事府的官位恐怕還能再升一級。
而到了地方上,不錄這件事比在京城還難。
他不錄張敬修,也就是遇上了張居正這個座師,若是遇上旁人,大不了繼續在翰林院修史。
可在地方上,需要考慮的事情多,他上有鳳陽巡撫,具體事務上還受南京六部的管理,人事變動等又牽涉到吏部和京中官員。
江都知縣空了數月,柳賀給京中寫信,請吏部文選司郎中替自己運作,才分來了一位合柳賀心意的知縣。
新任江都知縣一來便抱住了柳賀的大腿,叫揚州府官員進一步看清了柳賀的本事,但換句話說,這同樣是人情,終有一日要還的。
柳賀還在琢磨府試考題的事,顧為卻自府衙外跑進來,一見柳賀便道:“府臺大人,京中的急信。”
柳賀常收京中的信,但今日這信卻是加急而來,柳賀一目十行閱完信,心中也是震驚。
信並不長,只有幾行字,最上一行寫著“巡按遼東御史劉臺以忤張居正下獄。”
劉臺是何人?
隆慶五年的進士,柳賀的同年,劉臺此人很有才華,他會試是 柳賀寫信
劉臺的遭遇著實將柳賀同一科的進士們嚇住了,劉臺此舉,恰似楊繼盛當年彈劾嚴嵩“以丞相自居”,何況楊繼盛並不是嚴嵩的門生。
劉臺廷杖已是受了,人也被下了詔獄,若是還要再構陷他的罪名,劉臺這些同年們也是看不過眼。
然而作為門生,忤逆座師是要付出代價的,他們既想救出劉臺,卻又憂心因此觸怒了張居正。
吳中行與唐鶴徵在信中也有許多不滿,即便他們並非反對考成法,也不反對張居正秉政以來的種種政令。
但張居正的確太霸道了。
吳中行想盡辦法見了劉臺一面,劉臺與他說,此前柳賀因張敬修之故被外放,他已很是不滿,不過他的上疏中未提及柳賀,主要也是怕柳賀難做。
不過柳賀猜,劉臺此言恐怕已傳入張居正耳中了。
高拱在時,張居正還曾勸過他和殷士儋的架,但他當政之後比高拱卻有過之而無不及,吳中行告訴柳賀,張居正在下屬面前常說“我非相,乃攝也”,嚴嵩當年都不敢說自己是攝政,張居正這般說,無非是欺天子年幼罷了。
但天子終有親政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