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考官——許國升日講還不如柳賀早,假若柳賀仍留在翰林院,他必也有資格擔任順天鄉試的主考。
當然,柳賀畢竟是有會試中篩落張居正子的實錘在的,今年的順天鄉試又恰好是衙內聚會——張居正子、呂調陽子與張四維子都要參加這一科的順天鄉試。
這幾人雖非京籍,但因他們的官當得足夠大了,子弟自然能蔭錦衣衛籍,便能留在京中應考。
當然,能享受這一待遇的至少是六部尚書起步,京城尊貴,一般人家的子弟還是乖乖返回原籍備考吧。
官員子弟之所以爭相應考順天鄉試,實則因為順天鄉試競爭力低,中舉的可能更高,對於出生在南直隸、浙江、江西、福建的官員子弟來說,自然是在京中應考更好,但對於在雲貴、遼東等地的官員來說,錦衣衛籍則讓他們多了一種選擇,他們可選擇在原籍與京城備考。
大明朝對官員的優待體現在方方面面,子弟科考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方面罷了。
所以柳賀雖有資格,卻未必能當上考官。
柳賀只是感慨罷了,對於離京之事他並無怨言,他幾位同僚好友的來信中也對他多有鼓勵,羅萬化眼下在翰林院中也很是不順,但他仍鼓勵柳賀在地方上幹出一樁事業,待他回家看過父母,他也要來一趟揚州府,看看柳賀在其中的作為。
柳賀也收到了唐鶴徵和吳中行的信,他二人在信中隱晦地和柳賀提到,說張相行事愈發霸道,京中多有怨言,不過礙於張相威勢不敢聲張。
對於張居正,他們隆慶辛未科計程車子感受自是複雜,眼下張居正恩威日熾,他們這一科士子體會更多的卻是威,而非恩。
放眼洪武朝至今,權臣下場大多慘淡,作為門生,他們不願忤逆座師,卻又從張居正眼下的威風中嗅到了一絲危機感。
吳中行與唐鶴徵都覺得,柳賀能外放或許也不錯,至少能在地方上幹些實事。
吳中行仍在翰林院中修史,萬曆二年的新進士入翰林院後,辛未科的翰林們也逐漸開始嶄露頭角,不過吳中行仍在修史,《
世宗實錄》與《穆宗實錄》修完了,張居正又命呂調陽主修《大明會典》。
唐鶴徵眼下則任尚寶司丞,負責印章、寶璽、符牌的管理,柳賀在京中上朝的牙牌就是尚寶司發放的。
僅從唐鶴徵的描述中,柳賀就可以想象他這位同年如今是有多麼無聊,他爹唐順之一生轟轟烈烈,能文能武,官至鳳陽巡撫,他自己不能上陣殺敵也就罷了,在京中幹著權貴子弟才能乾的活兒,唐鶴徵自然有些不滿。
不過兩人寫信給柳賀也不是為了發洩心中苦悶,除了講述近期自己有何作為外,幾人也有自勵互勉之意,畢竟在外人看來,幾人在官場上都算不上順暢。
柳賀給兩人寫的回信也記錄詳細,於河道、財稅、鹽政、恤孤、商業、人事都有提及,柳賀並非萬能,他許多想法都來源於好友的點撥,在為官這件事上,吳桂芳這等經驗豐富的官員能給柳賀不少指點,但吳中行和唐鶴徵也常常冒出一些奇思妙想,用在某些場合能發揮奇效。
柳賀一封一封信寫下去,一個下午就快要過去了。
屋內爐子燒得很旺,他一點也不覺得冷,待天色慢慢暗下去,柳賀一封信快寫到收尾,正要點一根燭再寫,就聽門外管家來報:“老爺,施老爺來府上了!”
柳賀初時沒反應過來施老爺是誰,直至在門外看到施允那張熟悉的臉,他先是露出一絲笑容,之後卻忍不住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