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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鯉雖未明說,言語間卻有讓柳賀更進一步之意。
官員官做得大了,便能更好地庇佑家鄉父老,張居正之所以能推行改革,是因為他如今登上了首輔的高位。
權勢越大,所能做的事就越多,若是僅任微官末官,就什麼也改變不了。
沈鯉性子淡泊,
脾氣也有些直,他在官場上不似許國那般如魚得水,但這並不代表他看事不透徹。
沈鯉人在歸德,卻很關注柳賀在揚州府的動向,他在會試中取了柳賀時就覺柳賀非同尋常,之後在翰林院與柳賀為同僚,又聽說柳賀在揚州知府任上的所作所為。
他覺得,柳賀真可擔得有勇有謀這四個字。
這樣的官員,是可以為百姓帶來改變的。
有謀略、有文才,又能為百姓著想的官員,他才更應該登上高位。
沈鯉此前已經對柳賀講述了他離京後的種種,這一回兩人難得相聚,沈鯉又對柳賀詳述了一番,重點是翰林院與內閣的情況,內閣中張居正獨自攬權,呂調陽與張四維對他俱是唯唯諾諾。
言官礙於張居正之威不敢發聲,外官與京官皆以張相馬首是瞻,張家儼然一副烈火烹油的景象。
然而物極必反,天子終要親政,天下臣民只看得到如今張家的景象,卻不知,終有一日,張居正將為皇家所不容,將為內閣其餘輔臣所不容。
畢竟張居正是任過三輔,也任過次輔的。
柳賀心想,張居正心中也未必不知,想想商鞅的結局,想想王安石的結局,後世史書愛評論某位官員不知急流勇退,然而有時候並非他們不想退,而非不能退。
在柳賀印象中,張居正死後,與他關係親近的官員下場都不算好,他一人便牽繫著無數人的身家性命,哪是一個簡單的退就能解決的?
官員做決定時必須考慮方方面面,有些事情他個人也被裹挾著,不得不以眾人意志為己身之意志。
張居正已經屬於很能貫徹自身意志的官員了,不過強勢如他,也非事事都能做到盡善盡美。
柳賀雖還想與沈鯉再細談,但他也不敢耽誤進京的時間,在歸德逗留一日後,他再度踏上行程。
對於進京,他不似當初來考會試時那般期待,但胸腔中的豪情仍未磨滅。
至張府
再進京這一路,行程可謂風平浪靜,柳賀一家與顧為一同到了通州碼頭,柳賀進京、返鄉時都必須經過此地。
通州碼頭上船隻眾多,有官船,也有商船與民船,眼下漕船還未開始輸糧,通州碼頭上的船隻已少了許多,柳賀乘坐的船先至官船停靠的區域排隊,通州畢竟是外官進京的必經之地,即便眼下進京的官員不多,等待停靠的船隻卻依舊有數艘。
柳賀也清楚,這些船雖都掛了官銜牌,船上卻非都是官員,也有官員家眷持牌進京的。
大明官員的俸祿雖低了一些,官員的優越感卻體現在方方面面。
等候了許久,柳賀都快讀完半卷書了,終於輪到他這一艘船停靠,妙妙早在船上等得不耐煩,靠著楊堯睡著了。
一行人剛要出船艙,一旁卻忽然衝出一艘大船,只差一點就與柳賀這艘船相撞,幸好船伕技藝出眾,才將船穩住,可儘管如此,船身仍是晃了一晃,剛剛那艘船卻趁勢插到他們前面去了。
那船比柳賀這艘船要大上許多,裝飾也富麗堂皇,那船似是越過數艘船才衝至最前方,其餘船避讓不及,多少受了些衝撞。
柳賀這艘船上,顧為原本已跳上碼頭準備停船了,可那大船上前之後,負責停船的官吏竟越過他讓那大船先停。
顧為不忿道:“先來後到,我們先來,為何給這後到者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