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時,黃河決口之事已過,秋日降水少,邳州一帶水勢倒還算平穩,然而黃河兩岸卻是一片荒涼景象,夏日裡發生的水災到此時也未完全緩過勁來,兩岸到處都是被河水沖刷過的影子。
“本官欲在此地開鑿新河。”吳桂芳道,“黃淮合流前,淮河水患極少,但自黃河奪淮之後,淮水便時常氾濫。”
黃河奪淮發生在金代,那時黃河在陽武故堤決口,封丘東被灌,河水分為兩支,南支便侵奪了淮水河道,進而形成淮河水患。
吳桂芳與柳賀這一日所至的,乃是淮安府治西二十公里處,嘉靖年間因淮河決於此,分出了一條草灣河,吳桂芳便是想在此疏通草灣,將淮河之水分流而出。
柳賀一邊觀察著草灣,一邊看流向圖。
他任新職已有數日,但柳賀一貫少說多觀察,觀地勢觀水勢,也聽吳桂芳及工部治水的臣工述說治河之法,他就如同剛來翰林院一般沉迷在了這件事上。
一眾治河官員均是對柳賀側目紛紛。
“這柳三元怎麼不似傳聞?”
“若非日日與柳三元打交道,本官著實看不出,他何來的膽色得罪張相?”
柳賀巡河勤快,且到了一處地方總要觀察一下水勢,那地圖都被他翻爛了,若是遇上河工向官員們講解河流情形,柳賀也絲毫沒有狀元郎的架子,甚至撩起官服與那河工一併觀察堤壩如何築的,木料是如何用的。
“那一日他的地圖飄進水裡,還是本官送了他一份。”
“俗話說,這會咬人的狗不叫,小弟只問穆老兄一句,若你為同考官,可敢將張相公子的考卷篩落?”
“老兄自然是不敢的。”
在幾人身後的桃源知縣姚三讓聽著,不由在心中默默罵了一句。
事情很巧,姚三讓也是萬曆二年進士,和李化龍是同年,不過他運道不如李化龍,分到了淮安府治下的桃源縣任縣官,更巧的是,姚三讓正是柳賀《詩》一房取中的最後一名。
今年會試錄了三百人,姚三讓排在二百九十六名。
換句話說,若是柳賀未將張敬修的考卷篩落,姚三讓這到嘴的進士就得飛了,柳賀又是他的房師,姚三讓自然對柳賀十分恭敬。
柳賀初來乍到,他這門生官當得雖然不大,可真到了幹實事時還是能派上用場。
……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學如何治河,對吳桂芳的理論自然也是瞭解,這段時間走了淮安、徐州、揚州各縣,大小支流他幾乎都看過,柳賀只能說一句形勢不容樂觀。
作為漕運總督,吳桂芳給各府分派了治河的任務,柳賀兼著揚州府同知,也要負責揚州府這一塊的河流,吳桂芳的計劃是在高郵築堤,以減少淮水對高郵、寶應二縣的禍害,計劃是他在行使,具體的落實自然在柳賀頭上。
柳賀任職的唯一好處便是他背靠漕督衙門,揚州府上下給他大行方便,揚州知府於錢糧、工事上都給他大開綠燈。
但柳賀依然在思索開通草灣河的問題。
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如果僅是疏通河道就能解決黃河決口,那黃河不會自古至今一直有水患,而據他這段時日在幾府幾州的觀察,各地雖都遭了水禍,但情形截然不同,有些在洪武至弘治年間開挖的水道,當時或許解了水患的一時之急,但到了今日,這些支流已經完全不起作用,相反,因支流太多,反而導致南直隸境內的黃河完全不復原樣。
“司馬老爺,可要用飯了?”
“用吧。”
天色已經黑了,柳賀將蠟燭點燃,就著燭火細細看河流圖。
他手頭的圖是從吳桂芳那邊要了一份,揚州府這邊的河圖都有些舊了,吳桂芳在治河之前製作了一份新圖,柳賀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