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穿來大明朝時,柳賀心中還有些不安,他畢竟不是此時此地人,那段時日他活得輕飄飄的,總感覺不夠踏實。
但現在,他已經成家,即將有一個孩子,也踏入了這風雲詭譎的大明官場,以旁觀者的身份生存是註定不可能了。
……
結束了休沐日,柳賀慢悠悠返回翰林院點卯。
他雖擔任日講,卻並沒有能閒下來。
因《穆宗實錄》是張居正親自主抓,力求將實錄做到完美,因而翰林院中人人參與,即便是王錫爵也被授予副總裁之職,王錫爵眼下是五品官,掌右春坊事,算是柳賀的領導,當然,並非直屬上司。
領導都要參與編《穆宗實錄》,柳賀他們這些日講官自然不可能不參加。
柳賀雖然將《世宗實錄》的任務交了出去,又被安排了《穆宗實錄》的任務,不過隆慶朝畢竟更近,時間又短,實錄修起來倒並不算麻煩。
柳賀將一冊書看完半卷,翰林院中忽然來了聖旨。
“欽賞經筵講官銀幣鈔卷,金羅衣各一襲……”
天子尊師重教,柳賀任了日講官之後,便時不時收到天子小賞,而如金羅衣這樣的大賞卻是極少的,明代朝臣大祭均穿青羅衣,金羅衣只有皇家才可定製,柳賀等日講都是東宮講官,任天子日講時日還不久,所受禮賜卻已經相當隆重。
時間一天天流逝,一天早上,恰好是柳賀輪值日講,他還未至文華殿便被內侍攔住:“柳修撰,您請先回吧,今日聖上身子不適,停講一日。”
柳賀有些糊塗,若是聖上不適,內廷之中應當提前有人告知,不必等到此時再說。
待過了一日,柳賀才知,原來是王大臣案發生了。
升官
王大臣一案,柳賀原本並不清楚內情,但天子居所竟有陌生男子闖入,這事足以驚動整座朝堂,那王大臣雖被獲下東廠,東廠緹騎也包圍了高拱府上,但朝堂眾臣卻一致認為這事不可能是高拱乾的。
“高新鄭已返回河南,他如何在千里迢迢之外對這王大臣下令?”
“何況高新鄭與穆宗皇帝感情甚篤,他如何會對天子下手?”
“只是不知這動手的是宮中,還是……”
眼下王大臣被捉拿歸案,東廠卻是馮保的地盤,他想讓王大臣說什麼,王大臣就只能說什麼。
但高拱畢竟是前任首輔,說他派人刺殺皇帝著實太過可笑,以朝臣們對高拱的瞭解,高拱為人雖然傲氣,卻絕對做不出這等陰私之事。
能這般做事的,似乎只有太監。
然而,眾人猜測時卻免不了把新任首輔給帶上。
張居正與馮保是盟友,這是朝廷內外都知曉的事情,馮保恨高拱想推陳洪上位,但張居正又如何不憂心高拱重返朝堂?
在文官們看來,即便彼此有深仇大恨,將禍事牽涉到宮中,又借東廠之手對付高拱,那著實是突破了作為文官的底線。
在大明朝,文官們就算犯了罪,也有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三法司審理,文官們走的路線大致相當,犯的罪也大同小異,因而交由三司審理時,三司往往有罪論罪,不會往深裡挖,但東廠和錦衣衛可以說是毫無尺度和下限,官員若是被逮住,那是什麼爛事都拼命往外倒。
因而吏部尚書與左都御史葛守禮找上張居正,向其言明高拱不會幹這樣的蠢事,這兩人雖非閣臣,卻也位列大九卿,楊博資歷又老,在嘉靖朝時就以加封少保,這兩人上門,又帶上成國公之弟、錦衣衛都督朱希孝,這才令張居正放過高拱。
但張居正這番做法卻令朝臣們心中惴惴。
究竟是馮保主導,還是張居正主導,或是這王大臣只是一個誤入宮中的無名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