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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賀上疏
回京之後,柳賀與吳桂芳打交道的次數雖不如在揚州時多,但他畢竟受過吳桂芳不少照顧,柳賀任禮部右侍郎,京中質疑聲不少,吳桂芳卻與人道,憑他柳澤遠的本事,這禮部右侍郎絕對是當得的。
治水之時,他有建議,吳桂芳往往欣然採納,半點沒有二品大員的架子。
河漕合併後,吳桂芳出任河漕總督,之後又因治水之功任了工部尚書,他年歲雖長,但也並不是六部尚書中最年老的一位。
柳賀自然料不到,吳桂芳的身子骨也撐不住了。
他當下趕往吳桂芳府上。
吳桂芳家中宅院已經很老了,這是他當年中進士之後買下的宅子,然而他只在刑部幹了幾年主事,之後便一直在外任官。
他任漕運總督的時候就和柳賀說過,日後他若能回京,京中老宅必得修葺一新,漕運總督已是外官的頂峰,回京就是他官場生涯的最後一任。
“臨到老時,總得享受一二吧?”
當時的吳桂芳面色紅潤,聲音中氣十足,柳賀看到病榻上的他一時竟不敢認。
吳桂芳本就比旁人清瘦,河漕總督任上他常常親至河邊探查,雖不至於風餐露宿,卻令他整個人更為精瘦。
……但就算是瘦,也不會如此時一般彷彿皮包骨似的。
他在病床上一直咳個不停,每咳一聲,臉上血色便會少一分。
但他仍認得柳賀,意識倒是清醒的:“澤遠來了。”
“大司空。”雖在官場上打磨幾年,柳賀還未練就一副鐵石心腸,見了吳桂芳這副模樣,他心中不忍極了。
“你事務繁忙,又來做什麼?”吳桂芳道,“削藩得罪人,你不多費心思,日後被人揪住錯漏該如何?”
柳賀道:“便是再忙,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吳桂芳聞言笑了:“方才太嶽剛來過,你又來了,我吳子實為官多年,還是結交了許多知交好友的。”
這話說完,吳桂芳咳嗽聲又止不住,柳賀連忙示意他不必說了。
“我無事。”吳桂芳道,“生死皆有命,既然到了這時候,護是護不住的。”
“世人皆道,老夫任漕督是戀慕權勢,說老夫是張黨干將,可為官之人,誰又能獨自成事?老夫在刑部時便與太嶽結交,他有抱負,老夫願助他。”
“世人毀謗,司空不必放在心上。”
吳桂芳笑道:“你這般想便是極好的。太嶽他為人心高氣傲,又自恃才學,不將天下人放在眼底,可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他鋒芒太露,便會將人戳傷。”
“太嶽他極器重你這個門生。”吳桂芳目光看向柳賀,“若有朝一日你位極人臣,當多看顧他些。”
柳賀道:“大司空,此事你不必憂心。”
吳桂芳道:“你柳澤遠的為人,我還是信得過的。”
吳桂芳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柳賀手背:“老夫來京時日短,當初在揚州與你一道治水,是老夫在官場上的一段快活時日。”
吳桂芳還想與柳賀多說些什麼,可他的身子終歸是撐不住了。
柳賀離開了吳桂芳府邸,院中草木繁茂,還有一個半乾的魚池似乎正在動工修葺,可吳桂芳身子骨已快要撐不住了,魚池便暫時停工了。
當年吳桂芳也和他閒談,說日後他致仕回鄉,便再不過問朝堂事,要在江西老家陪伴夫人,教導家鄉子弟。
這大概是許多官員的夢想,柳賀今年還未滿三十,卻也幻想過回家養老的場景。
吳桂芳卻連養老的日子也未過上。
柳賀嘆了口氣,轉身去了張府。
孫夫子過世,然後是吳桂芳過世,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