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煥來找柳賀,爭的便是一個管轄權。
對灶戶的管理界限其實是很模糊的,屬地可管,鹽運司衙門也可管,通常導致的結果是,有好處兩者皆上,有壞處兩者皆讓,灶戶若是與民戶產生衝突,灶戶借鹽運司所管之便不服地方官府,地方官府也常更偏向於民戶。
柳賀這份告示貼出,便是向鹽運司衙門道明,他打算出手管了。
到這時候,自主權便到了柳賀手中。
他想管也可,不想管也可,鹽商們不怕他不管,就怕他某一日熱血上頭忽然管了,這種惴惴不安的感覺著實叫人不好受。
王煥之所以登門,為的就是叫柳賀將那份告示撤銷。
可柳賀卻不肯同意。
他不是那等雁過拔毛的官員,不是說鹽商到他的地界做生意就非得給他上貢,但鹽運之事,產銷歸鹽運司衙門,售賣私鹽得利的是鹽商,他揚州府卻要派出兵丁官吏處理案件,那豈不是太不把地方上看在眼中了?
何況柳賀也沒說要侵佔鹽運司的產銷之權,稅他也不會多收,只是解決一下揚州府中販賣私鹽的問題罷了。
這王煥竟急得要跳腳了。
柳賀為他泡了茶,他卻一口都未飲:“便是柳府臺要治罪,鹽商與灶戶同罪也不可取。”
柳賀笑道:“王鹽司大可放心,下官審案最重的便是實證,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任何一個壞人,若是本府查實,灶戶販賣私鹽是因鹽商盤剝,本府自然也不會放過。”
“柳府臺,你是狀元郎出身,本官辯不過你。”王煥面色依舊陰沉,“你若不將這告示揭了,你今日所言,本官定一字不落地上奏給天子。”
柳賀微微一笑:“王鹽司慢走。”
王煥一甩衣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知府衙門。
柳賀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王鹽司和鹽商走得太近了。”
“若是與鹽商關係不睦,王鹽司也坐不上如今的位置。”顧為道,“聽說王鹽司原在平陽府任過知府。”
“從平陽知府升為都轉運鹽使,王鹽司想必也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平陽府是何地?內閣三輔張蒲州的老家是也,只是不知王煥是在張四維回鄉的那陣和他搭上的線,還是更早之前。
柳賀和王煥心中都很清楚,柳賀所針對的並非灶戶,而是那些藏在灶戶背後、逃脫稅銀的鹽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