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賀買下這本浙江鄉試錄,主要是其中有歸有光作的後序,而《平涼府志》及《浚谷文集》則是趙時春所作,趙時春是嘉靖八才子之一,與唐順之、王慎中、李開先等人並列,趙時春很擅作詩,不過柳賀不太愛看詩集,他還是更青睞散文,趙時春的散文偏現實主義,不同於前七子的擬古之風,常看這些文章,於柳賀自身的文章也很有助益。
柳賀在書肆中多逛了一圈,新書他基本已經翻遍了,連話本也沒有放過。
這個年頭的話本雖然數量眾多,但精品卻十分有限,有些野史純粹瞎寫一氣,還有些盡用些淫詞亂語奪人眼球的,文章看多了便知道,刺激性的內容雖然很重要,但文筆同樣重要,話本這種東西是要給讀者以想象空間的。
柳賀不禁搖了搖頭,將那話本放了回去。
不好看的書,他是不會花冤枉錢買的。
他在家讀書,習慣與鄉試之前已經有不同,鄉試前時間太緊,柳賀讀書、作文皆是為了考試一個目的,便難免有隻爭朝夕的緊張感,而現在,他能以一種更放鬆的心態去寫文章,先去觀察、去思索,然後再提筆寫文。
柳賀覺得,他多少有些接近“文章合為時而著”的境界了。
以往他是為了考試而寫文章,而現在,他為寫文章而寫文章,為抒發自我而寫文章。
……
到了年底,南監監生鬧事的處理方法總算下來了,南監祭酒呂調陽剛上任兩個月,朝廷沒有對他進行處理,倒是司業金達被罰俸兩月,魏國公徐鵬舉因未出面制止也被罰了俸祿,兩京國子監的“皿”字編號依舊如故。
這已與柳賀關係不大,但對下一科赴考的舉子們來說,錄取的名額又有所縮減了。
……
柳賀將趙時春的《浚谷文集》讀完,他一邊讀書一邊
記著筆記,這既能加深記憶,也能抒發自己讀文章時的感想,有時候文集上記不完,他便將讀後感以文章的形式寫下來,柳賀自己也覺得好笑,他上輩子最怕寫讀後感,或者寫週記、日記之類的,反而到了這大明朝,讀完書之後他有無數感想。
一篇文章寫完,柳賀吹乾墨出門,剛到廚房,紀娘子便告訴他灶上有煮好的湯。
喬遷新居之後,柳家僱了一個門房和一個廚娘,這樣柳賀和紀娘子的壓力都能小一些,其他僕役兩人都沒有考慮,因為柳賀和紀娘子都不太習慣被人伺候的生活,柳賀喜歡清淨,紀娘子則凡事喜歡親力親為。
讀完書之後喝上一碗湯,湯里加了胡椒,久坐的身體立刻就暖了,柳賀在院中陪滾團玩了一會兒,之後便回去繼續寫文章。
以柳賀現下的文章水準,上京赴考其實是足夠的,但柳賀不想讓自己過於緊繃,且他並不認為自己的文章已達到十全十美的境界,正好利用這三年的時間再提升提升。
鎮江府中,備考的舉人在金山寺、北固亭等地舉辦詩文集會,柳賀也常常被邀請,他如今赴約的次數倒是比鄉試之前更多了些,畢竟時間充足,且這幾地也常有名人講學,如羅汝芳、何心隱等人,柳賀去聽過幾次,從中獲益甚多。
年底,柳賀與紀娘子在新居中過了,可和楊家人見面時,他滿腹的詩書都卡在那裡了。
好在楊家並不介意。
到了正月十五元宵節前,鎮江府城家家亮起了燈,亮得早的十一、二日便將燈點燃,但到了十三日時,滿城的燈火將整座府城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
柳賀便在元宵這一日出了門。
在大明朝,年輕女孩是不能隨意出門露面的,唯有元宵這日是例外。
柳賀到金銀門時,整個街頭都被花燈填滿,小販們又賣花燈的,也有賣吃食的,花燈有兔子、魚、貓各色形狀的,也有用珍珠、雲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