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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柳賀只是習慣性地將自己的文章覆盤了一遍罷了,思考時他是一副沉默的模樣,在葛長理眼中就成了他考得極差的證明。
柳賀考完之後就不管好壞了,不管考得如何,考卷已經交了,不可能奪回來重考一遍。
他便在客棧候著揭榜。
在客棧住著著實費錢,柳賀考前的時間也不願沉浸於書山題海,乾脆去書肆轉了一圈,看掌櫃有沒有新書可抄。
可惜的是,這次柳賀並沒有接到活計,不過掌櫃和柳賀約定,待會試放榜,他或許有活兒要交給柳賀。
柳賀在書肆閒逛了一圈,沒翻到什麼新書,都是些老書,甚至還有些講某地烈女節婦的,所謂節,所謂烈,著實叫柳賀這個現代人無法理解。
比如某書中記載了一位節婦,說她丈夫
在二十七歲時過世,自此她便守了寡,為給丈夫守節,她連手都不給男人碰一下,生病時大夫為她看病,她不同意大夫把脈,因此病重去世,柳賀覺得這已經夠誇張了,但另一地居然有位節婦不願男人為她抬棺。
柳賀並非是覺得這些女子愚鈍,只是覺得她們被禮教束縛得太狠罷了,禮教之毒甚至讓他們不顧自己的生命。
明代各地又推崇烈女節婦,甚至將之算入地方功績內,因此僅鎮江一府,有書記載的烈女節婦便是宋時的百倍之多。
但事實上,所謂烈女節婦只是約束底層人罷了,到了晚明時,奉聖夫人客氏與魏忠賢勾搭在一塊,依附於魏忠賢一黨的朝臣們無人敢與客氏作對。
柳賀看了著實不太高興。
身為男子,他處處都去得,他娘卻哪兒都去不得,便是尋常婦女可以去的地方,他爹去世後,他娘就不能去了。
他默默將書放到一邊。
這些書在書肆中堆了許久,實際沒有幾個人會買,可即便只是寥寥幾句,卻寫盡了一位女子的一生。
某氏,某地人,夫死,守節五十五年。
回客棧的路上柳賀心情不免有些沉重,他剛走到客棧門口,就見施允與另外幾位同窗衝他招手:“柳兄,我們在此等你許久了。”
原來他們幾人考完無聊,想約著一起出去閒逛,可惜應者寥寥,幾人便想起了住在客棧中的柳賀。
“去何處?”柳賀問。
“甘露寺。”於遙答道,“柳兄還未成婚,可去甘露寺招一門好親事。”
柳賀:“……不去了。”
“柳兄千萬莫放在心上。”於遙作勢要打自己的臉,“我亂說的。”
此甘露寺即為劉備招親的那座甘露寺,實際上甘露寺始建的時間要晚於招親時間,只是羅貫中《三國演義》中將故事放在此處罷了。
何德何能
甘露寺就在北固山上,眼下縣試第一場剛過,府城中聚集了不少士子,府內的各處名勝佈滿了他們的足跡。
溫書是沒有興致再溫書的,想著第一場的結果也定不下心,還不如在府城中走上一圈。
眾人步行到了甘露寺,一路上雖在隨意閒聊,卻沒人提及頭一場考得如何——頭場考卷出得雖難,但生死早在交卷的那一刻就已定下,若是能夠透過第一場,即便得不到知縣的推薦順利進入府試,之後還有二場三場可考。
若是心思因此亂了,反倒會影響之後幾場的發揮。
登上北固山,山頂鬱鬱蔥蔥,正是春光最好的時節,頭頂是一片澄澈純淨的天空,視野所及處,長江滾滾,宋時辛棄疾便是在此處寫下“生子當如孫仲謀”之句。
在縣試、府試之日,北固山向來是士子們必經之處,畢竟此處有“天下第一江山”之題字,讀書人立志於科舉,爭的便是一個第一。
到了甘露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