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官員們彈劾的奏章已讓張家上下手忙腳亂。
張四維與申時行二人皆受了張居正提攜,可張居正遭難,這二人竟還落井下石。
想及此事,張敬修心中仍憤不能平。
他記得,張居正那時十分看重柳賀,他有些不解,又怪罪柳賀將他會試考卷篩落,便會在張居正面前說柳賀的壞處。
張居正卻告訴他,柳賀是至真至誠之人,若日後張家遭難,能護、會護他們的,只有柳賀一人。
張敬修初時不解其意,可張居正過世後的世態炎涼卻叫他明白了。
能在天子面前護住他張家的只有寥寥幾人。
有人能護,卻不會護。
在張居正眼中,柳賀恐怕是那種不能護也要盡全力去護的人。
何況距離張居正過世已近二十年,也唯有柳賀會在此時上門。
這便是至真至誠之人。
張居正歸鄉時,柳賀已是內閣大學士,可他和張敬修的信件從不間斷,張居正過世後,柳賀先任次輔,幾年之後再任首輔,可閣事再忙,柳賀仍會與他、與二弟、三弟來往通訊。
張居正在官場上結下了許多仇人,這些人打定主意不給他們兄弟好日子過,可因有柳賀相助,他們晉升固然不順遂,卻並沒有被人為難。
劉臺彈劾時,張居正曾感念自身沒有師生之緣,可張敬修此時卻覺得,他父親生平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便是在會試中點了柳賀為門生。
……
二人同至張居正墓前。
張敬修道:“我們兄弟只要回鄉,必然會來爹墳前看一看。”
無論如何,張居正的諡號是“文正”,縱然天子並不十分待見他,但他有柳賀這權勢非凡的門生在,地方官員對張府家眷也十分客氣,不敢有絲毫輕慢。
之後,張敬修便退後了一步。
柳賀在張居正墓前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恩師,弟子來看你了。”
“弟子入官場後,每走一步都有恩師相助,弟子當年不懂恩師之為難,待自己坐上恩師當年所坐之位,方知恩師為國為民所做之事。”
“這些年裡,弟子一直記著恩師教誨,在官場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弟子不知,弟子在朝堂上所為,是否有負恩師之期待?”
“時至今日,弟子才能來見恩師一場,但願弟子未曾負了恩師。”
柳賀在張居正墓前靜坐了許久,當年在官場上,他遇上麻煩便去找張居正,他負責放火,張居正便替他收拾殘局。
若沒有張居正,必然不會有他今日。
他心中默默想,無論如何,他總算也做了些什麼,讓張居正推行的改革不至於半途而廢。
當然,他所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柳賀一直坐到天黑,一直到張敬修來喊他回去。
他和張敬修雖互為年兄年弟,可彼此間的交情並不是十分深厚,一直到張居正過世,二人才有空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到如今,兩人都已年過半百,少時的種種恩怨已盡數消弭。
張敬修便向柳賀說了他為官之後所做的種種——張居正的遭遇令張家兄弟的權勢欲熄了許多,縱是官至首輔又如何?生死只在皇家一念之間。
因此,張家兄弟只想著在地方上為百姓做些實事。
張敬修任親民官後,在地方上修水利、興文教,做的都是實在事,在百姓中頗有口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