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文官與宗室靠得太近,最先警醒的恐怕是皇室。
“削藩之事我便不過問了,料想澤遠你心中有分寸。”
幾日前柳賀上那封疏時,王錫爵便覺得他或許是有別的意圖,畢竟那奏疏內容太過激進,並不是柳賀一貫的風範。
“元馭兄莫要高估我,不過……此樁事上,我但求無愧於心。”
“好一個無愧於心,我們為官一場,不正是要如此嗎?”王錫爵拍案一笑,又和柳賀提起了另一件事。
“澤遠此前你曾以農事相詢,我替你找了行船至海外者,還有熟知農事之人,你給的圖例中的作物,已有一些找到了。”
柳賀原本還安然坐著,聽聞此事卻驀然站了起來:“當真?”
“自然是真的。”王錫爵道,“不過此事你為何不經戶部,錢糧之事向來由戶部來管。”
柳賀苦笑道:“你也知,因劉臺之事,我與大司徒關係只是平平。”
如今的戶部尚書張學顏與劉臺在遼東可謂結下了死仇,劉臺被貶官,張學顏還打算收集證據對劉臺全家下手,但因柳賀與幾位同年的營救,張學顏並未成事。
張學顏是張居正手下干將,柳賀雖是張居正門生,卻未必能說動對方。
他在揚州時便給張居正提過建議,說清丈田畝的確可以將被權貴侵吞的土地吐出來,但另一方面,給田畝增收也是必做之事。
因而柳賀一面在尋找農事人才,有知農、擅種的,也有懂水利、懂豐產的,除此之外,他憑前世的記憶,想豐富眼下大明百姓所種的作物的種類,便請人去各地尋找新作物。
憑他一人之力幹這些自然是難,畢竟他是詞臣,手伸到實務那裡總是令人不喜。
但他可以請人幫忙,柳賀自己出身寒微,可眼下和他打交道的同僚們大多是大族出身,如王錫爵便出身太倉富庶之家,從來沒有為錢發過愁。
“人已經來京城了,再過幾日應該就能到了。”
“元馭兄,多謝。”
“你我之間,又何須言謝?”王錫爵道,“只是
我不明白,澤遠你並不支援元輔政見,為何又要這般出力?”
柳賀笑道:“元馭兄,恩師行事雖激進,可你應當也知曉,各地百姓如今過的是什麼日子,若是再這般下去,大明國祚又能延續幾何?”
柳賀為朝廷官員,說這些自然是不合適的,但他有王錫爵向來無話不說,王錫爵也時常與他感慨朝野內外弊端滋生,看似一幅鮮花著錦的模樣,可內裡已經十分不堪了。
“我之力雖微薄,但願能竭盡所能助恩師一把。”柳賀道,“縱然只有幾位百姓能從中獲益,能少餓死幾人,也不枉我柳澤遠來這世上一遭。”
王錫爵聞言肅然起敬,柳賀託付他此事時他並未多想,只以為柳賀是因私請他幫忙,他王家家大業大,經商者不少,隆慶開關以後,的確有人在海上行船。
後來因張居正秉政,開海之事暫停,但對王家來說,出趟海倒也不是做不到,柳賀既然開口了,王錫爵與他相知一場,自然樂意幫忙。
王錫爵不由感慨,柳賀不過是外放了一趟揚州而已,眼界格局相比以往卻大有不同。
去揚州之前,朝官們都並未發現他對張居正的影響力,細想之下,這或許是柳賀刻意為之的結果,畢竟自考成法始,張居正著實得罪了太多太多的官員。
可自揚州歸來之後,柳賀行事似乎少了一些顧忌,不過他並不是依附張居正,仍是在踏踏實實幹事罷了。
在眼下的朝堂,要為百姓辦事,註定脫不開張居正,這也是王錫爵仍在朝中兢兢業業的原因。
是否依附張居正並不重要,是否得罪張居正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造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