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課時間久了,講起課來更是得心應手,為了備好課,他幾乎是閱遍了典籍,只為能在最大的限度上令天子明白。
天子年少,性子難免有些頑劣,因而李太后與張居正用的都是壓制的法子,柳賀卻覺得孩子完全不能這麼教,畢竟人都有逆反心理,一味壓制,反彈起來反而會更可怕。
但《論語》數章也要講完了。
柳賀心中也忍不住想,他到底什麼時候離職呢?
事實證明,離職這種事並不需要等太久。
這一科殿試後,孫繼皋、餘孟麟、王應選三人位列一甲,會元孫鑛名列二甲第四,施允則在二甲第二十一,殿試出榜這日,柳賀也在百官之中見證了新科進士的榮光。
施允是鎮江府唯一的上榜者。
然而,待眾位新進士就位,孫繼皋、餘孟麟、王應選入了翰林院,內閣卻罷了今年的館選。
新科進士們為此議論紛紛,都說是因張居正之子張敬修未中進士,張居正一怒之下停了庶吉士館選。
在這種情形下,篩落了張居正子的柳賀又一次站在了風口浪尖。
柳賀很想說,大明朝庶吉士館選並非
科科都選,就以嘉靖年為例,嘉靖八年、十七年、三十五年、三十八年等八科都未曾館選庶吉士,可自從嘉靖四十四年、隆慶二年、隆慶五年三科都選了庶吉士後,館選似乎也是預設的常態了。
這幾日柳賀去翰林院時,眾人都在用一副你何時走的眼神看他。
柳賀:“……”
其實不想走,其實他想留。
“不必理會那些閒言碎語。”羅萬化道,“澤遠,我很佩服你。”
“一甫兄才叫我佩服。”
羅萬化眼下在翰林院還坐著冷板凳,與他同期的王家屏、于慎行、沈一貫等人各有任用,他卻因得罪了張居正而不得升遷,儘管如此,羅萬化依舊心平氣和,還願意來安慰柳賀。
館選都停了,足以證明張居正在這件事上的憤怒。
再過了一段時日,黃河在邳州決口,淮河也決口,朝廷因治黃一事吵得不可開交,在此之前,黃河由工部尚書朱衡負責治理,朱衡在治黃時開通了新渠,但河道都御史潘季馴認為疏通舊河更方便些,之後朝廷採納了朱衡的建議,然而隆慶四年時黃河再決口,朝廷便起用了潘季馴治河。
大明二百年,黃河兩岸百姓一直飽受水災之禍,儘管朝廷一直想辦法治理,但黃河決口之事始終不絕。
眼下朱衡已因言官攻訐致仕,又因祾恩殿毀損一事被剝了太子太保頭銜,朝堂之上便因派何人治河一事產生了分歧。
作為內閣首輔,張居正自然是下定決心治理黃河的,他先看中了河道總督傅希摯,傅希摯提出重開泇河,然而提議遭到工部與戶部的否定,傅希摯態度也不堅定,張居正便將他調離了河道之職。
之後張居正便將治河一事派給了吳桂芳,由吳桂芳任河道總督,承擔治理黃河一職。
這事原本與柳賀並無關聯,但在朝堂上,張居正向天子建議,言翰林院詞臣不解民情、不通世故者眾多,治理黃河乃是民生大計,當派出一二詞臣投身民間,助力吳桂芳完成治河大計。
事實上,沒有一二詞臣,只有一。
那個唯一的幸運鵝就是柳賀。
沒有辦法,他因太過帥氣慘遭領導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