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的好處如今已經體現出來了,他剛接觸這些古書時,幾乎每一本都讓他摸不著頭腦,可隨著書越看越多,他便能舉一反三觸
類旁通,看一本書時,這本書引用哪本書的哪一句,柳賀要比一開始清楚得多。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看書快,且對看過的書有足夠的印象。
柳賀做下標記後,便將標記過的段落反覆研讀,直至記在心中,眼下他雖還未開始制藝,可對四書中諸句的解讀卻更深刻了一些。
“呼……”
看得累了,柳賀便站起身來走走,又從書架上拿起一本《大誥》,有滋有味地看了起來。
《大誥》就是《御製大誥》,由明□□朱元璋親自編撰,《大誥》堪稱酷刑大全,懲治力度遠超《大明律》,但和《大明律》不同的是,在明初,百姓手持《大誥》就可進京告狀,但《大誥》中刑罰過嚴,到現在幾乎成了廢紙一張,但若是百姓家中藏有《大誥》,犯刑時罪責可減輕一等。
柳賀不想當純種書呆子,對於非經學類的書目,他照樣看得專注。
等這些書都看得差不多了,柳賀將書角摺好,攤開一張紙,開始思考。
紙上有一句話——子曰:“禹,吾無間然矣。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禹,吾無間然矣!”
這句話出自《論語》泰伯篇,講的是孔子對禹功德的稱讚,認為禹是無可非議的仁德君主。
四書中有關君主仁德的篇章數不勝數,柳賀將自己有印象的聖人之言記下,再結合自己的判斷去思考該如何理解這句話,從某種程度上說,這是他進行的制藝的嘗試。
柳賀手邊有數卷時文集,還有柳信此前作過的時文,值得參考的內容不少,但他眼下還未入門,只能將知識儲備先做足了。
約莫半刻鐘過去了,柳賀仍在深思。
他並不慌亂,也不著急,畢竟在社學中,孫夫子時常叮囑學童們,要將養氣功夫做足了,這樣才能臨危不亂,才能寫出正道文章來。
柳賀睜開眼睛,開始在紙上寫下第一句,“聖人之……”
一張竹紙,他僅寫了一半不到,就沒法再繼續了。
不過相比白天抓耳撓腮的情景,他對如何解答這一句倒是有了自己的邏輯。
既然不能再繼續,柳賀就此停筆,轉而研究起自己剛剛在竹紙上所寫的內容來,別的不說,他這一筆字可以說是日漸精進了,柳賀既仿名家字帖,又錘鍊自己的個人風格,眼下雖然字型還不夠純熟,卻已經挺有模樣的了。
他覺得,再過一陣子他若是接別的抄書的活計,那必然得要求漲價。
……
第二日去學堂,天氣依然又悶又熱,明明還是早晨,窗戶大開,屋內卻不見一絲風,平日早課必然聒噪無比的學童們此刻卻安靜到了極點,待得孫夫子入內,學堂更是靜得針落可聞。
只見桌案上,除了學童們所寫的卷子外,那一把顏色發深的戒尺同樣靜靜躺著——孫夫子授課雖嚴,卻並不常請戒尺,學童們眼下雖未知曉本次月考的名次,可戒尺一出,眾人均是一臉苦瓜色。
倒是柳賀依舊在琢磨他那道題。
杜景為遠遠瞥見他在用功,不由小聲道:“這人平素不見出眾,此刻抱佛腳可來得及?”
“他恐怕連該拜哪邊的菩薩都不知道!”
“不過是想在夫子面前顯露自己罷了,否則下苦功的時候那麼多,他為何偏選在此刻?”
杜景為畢竟是通濟社學的佼佼者,加上家境不錯,學堂內捧他的學童不少,在眾人看來,柳賀顯然是本次考砸了,故意在夫子面前表現自己。
“你可曾聽說?縣裡的楚舉人攀了一門好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