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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賀被分到了大齡組,與杜景為等十餘位學童一組,而紀文選則在中間年齡的一組,可這樣的分組也叫他抱怨連連:“前次月考,夫子還考我《幼學瓊林》與《千字文》,今日竟要考《論語》,可叫我如何是好?”
柳賀不由吐槽,那只是因為你小抄做少了吧。
孫夫子對紀文選的抱怨置若罔聞,只問他:“你是何時入的學?”
“嘉靖三十六年春。”
“今是何年?”
紀文選可以說是通濟社學的大齡學童了,比他年歲大些的要麼下場應試了,要麼離開社學謀一份生計,要麼就如杜景為這般循序漸進地學,但也進入學堂的快班了,可紀文選是一年復一年,與他考教同一內容的都是初入社學不久的學童,他自己卻沒有一點上進的心思。
柳賀不管紀文選的遭遇,也不知對方提前備好的小抄是否能發揮作用,他用鎮紙將試卷壓好,先看題,貼經題對他來說並無難度,孫夫子還是比較仁慈的,考的就是柳賀此前已經學過的《論語》中的一篇。
貼經題就是現代的填空題,考卷上空出一部分供考生作答。
柳賀蘸了墨,提筆而寫,抄書的好處到這裡就體現出來了,不僅可以練字,更可以練他內心所想與筆的契合度,此刻時間足夠,柳賀卻沒有在稿紙上浪費時間,而是提筆就寫,對他來說,四書章句的默寫已經毫無問題。
接下來是幾道墨義題,墨義的意思其實就是語句翻譯,孫夫子的墨義題考教同樣不難,首道題出自《幼學瓊林》,為事先敗而後成,曰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事將成而終止,曰為山九仞,功虧一簣,這句話字面上都很好理解。
二叔又上門
柳賀是學堂中最後一個交卷的,考卷一交,他便翻開《四書章句集註》看了起來,《四書章句集註》乃朱熹所作,先《大學》,次《論語》和《孟子》,《中庸》在最後,整本書可以說是十分無聊,不過柳賀手頭還有一本《四書大全》,這是永樂時期胡廣等人所編,選的是前人解說四書的文章,柳賀對比著看,倒也看得有滋有味。
此刻孫夫子在評鑑諸學童考卷優劣,學堂內寂靜無聲,正是看書的好機會,柳賀看書快,記內容也快,唯一的問題是,他要如何從理解文義邁入可以破題答卷的程度呢?
通濟社學顯然只承擔著開蒙的責任,孫夫子講的內容大多比較淺顯,他顯然也沒有往深處講的意思,如果柳賀想更進一步,恐怕要找一位專精科舉的老師。
柳賀並不是突然產生這種想法的,他聽紀文選說過,孫夫子會給社學內熟讀蒙學的學童教授四書,可內容依然只是墨義,卻不講時文,眼下柳賀已背熟四書,再過些時日應當就能講四書墨義全部理解。
倒不是說柳賀一定要離開通濟社學,只是他未來必然需要一位老師。
到了後世,批判科舉的聲音太多,加上又有《范進中舉》這樣的名篇流傳,不少人以為科舉考出來的都是隻會背書的書呆子,但柳賀真正開始學了才發現,科舉比他想象中難得多,就拿寫時文來說,沒有老師教導就很難入門,因而明代士子往往出自富家,寒門中舉的例子到中晚明之後越來越少。
而除此之外,有明一代,科舉考試的內容都從未變過,鄉試和會試每三年考一次,留下《鄉試錄》和《會試錄》若干,柳賀家有一本《大題文府》,其中一句破題就有範例無數。
既不能抄襲前人所作,又要寫出自己的優勢,在一眾考生中脫穎而出,科舉的難度比高考可要大多了。
柳賀只能感慨讀書真難。
其實柳賀倒不需要一位名師一對一指導,但他覺得,等他開始學習時文時,至少需要一位老師指點一下,讓他少走一些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