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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傍晚,孫夫子卻仍未將一眾學童的月考卷改完,排名恐怕要等明日了,柳賀拿好書,和紀文選一同踏出了院門。
“天公不作美,怎的不下一場雨呢?”紀文選一出學堂就是感慨。
柳賀好奇地看著他。
“明日我感染風寒,實在不能去社學讀書。”
柳賀:“……可拿鐵杵一根,用力捶擊此處,可免半年功課。”
柳賀指著膝蓋的位置。
“你好狠。”這下輪到紀文選無語了。
兩人在兩村交界處分別,柳賀到了家門前,卻聽院內傳來一陣嘈雜聲,柳賀一聽就知,準是二嬸又來為難他娘了。
柳賀將門推開,院內聲音便更清晰地傳入他耳中。
“爹逝世時曾讓哥哥與我平分他四十六兩銀子,哥哥說我年幼,先由他保管,之後這筆銀子哥哥再未給我……”這是二叔的聲音。
上回柳賀將他趕走之後,二叔沒再怎麼過來要錢,不過二嬸還是會趁柳賀不在家時過來,或是說家中熱水不夠了,或是拿幾個碗盆,紀娘子拿她沒辦法,也就隨她去。
可這一回,這兩人又不知在扯哪一年的黃曆。
柳賀才不信他爹真有錢沒給二叔。
柳賀進了院子,先將院門鎖上。
二叔二嬸這才發現他已進了門,這幾月柳賀身量高了些,聲音也變得有些低沉了,二叔二嬸有一陣子沒見他,突然發現他在身後,神色都有些驚詫。
“賀哥兒讀書回來了?”
“二叔,二嬸好。”
柳賀將書袋收好,站到紀娘子身後:“二叔二嬸在說什麼銀子,讓侄兒也聽
聽?”
“錢的事情,哪是你小孩子明白的?”柳義開口就是一句訓斥,可一想到前些日子才被柳賀用大明律逼退,聲音終歸是低了些。
“二叔這話就不對了,我爹既已不在,我便是一家之主,家中諸事我都能過問。”
柳賀搬了凳子,先讓紀娘子坐下:“娘你累了一天了,先坐下歇歇。”
紀娘子搖了搖頭:“我兒讀了一日書才是辛苦。”
她看向柳賀時面色柔和,看向柳義時卻一點不似前幾月那般軟了。
這兩個多月裡,紀娘子看著柳賀每日辛苦讀書讀到深夜,便是學堂偶爾休息,柳賀也捧了書在讀,尤其前幾日柳賀接了個抄書的活計,紀娘子聽他說得輕鬆,可她卻看見,那一疊疊紙在桌上鋪得極厚,紀娘子才知曉,柳賀每日究竟有多辛苦。
那也只是九百文罷了。
柳賀為九百文費了數日辛勞,柳義卻一開口就是二十三兩,哪有那麼容易的事?
紀娘子並未退縮,她只盯著二叔問:“他二叔,你說這二十三兩,可有憑證?”
“這是爹私下裡囑託哥哥與我的。”
“既無憑,又無據,誰能給你二十三兩,再說,家中並無這麼多銀子。”
“嫂子,哥哥一貫孝順,在世時也一向很照料我這個弟弟,哥哥這一去,你就把我當外人了?”柳義反倒指責起紀娘子來了,“哥哥去得早啊,哥哥若還在,嫂子每每好酒好菜招待,可哥哥一去,冷鍋冷灶與嫂子的冷臉叫人心寒。”
“俗話說,哥好不得嫂好,當家的,你沒那個好命哦。”
二叔和二嬸兩人一唱一和,饒是紀娘子性格一向和婉,眼下也是被氣到了。
“他二叔,眼下家裡是什麼光景你不知道嗎?賀哥兒還要讀書,你無憑無據就要二十三兩,還口口聲聲我讓你心寒。”紀娘子呼吸起伏,“你兄長與我何時待你薄了?”
“這二十三兩你兄長在世時未與我說過,可家中賬目我都有記下,冷臉,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