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荒謬,可細細一想,卻並非全無可能。
王國光是嘉靖二十三年進士,遍歷三朝才至如今,六部尚書中,屬他年歲最大,他已有七十歲,此時入閣幾乎是不可能,閣務如此繁忙,他已沒有足夠的精力去處理。
而張學顏在戶部尚書任上已有幾年,想更進一步,唯有吏部尚書一職最為合適。
文淵閣中靜謐無聲,待堂中一半的官員都交了帖子,柳賀才緩緩起身。
在這時候,張四維也恰巧站了起來:“澤遠,請吧。”
“元輔先請。”
無論為開海一事爭論了多久,柳賀和張四維面上始終客客氣氣,彷彿從未有過爭端一般。
平日裡張四維老成持重,柳賀年輕氣盛,但在在場官員看來,今日二人彷彿調轉了一般。
沉穩的那人變成了柳賀,張四維則似乎有些急躁。
待柳賀交過帖子,見申時行還坐在原地,他不由多問了一句:“次輔可是還未下定論?”
申時行笑道:“論已在我心中,不必此時再定。”
四位閣老都交了自己手寫的帖子,之後便由工部左右侍郎帶著工部幾位郎中一同將眾官員的選擇揭曉。
帖子為實名,因而誰人選
了開海、誰人選禁海一看便知。
不過在這種大事上,官員們通常也不會隱藏自己的選擇,比如張學顏,以張學顏的性子,他若真反對張四維,此時應當坐在柳賀身旁才對。
今日,若仔細觀察,他和柳賀眼神沒有任何交集。
帖子已經寫完,官員們一邊品著茶,一邊不經意地閒談著,或談談近日天氣如何,或談談最近聽說的一樁奇聞,應和者嘴上笑著,耳朵卻默默豎了起來。
——沒有人想錯過廷議的最終結果。
候了片刻,工部官員那邊終於有了動靜,工部左侍郎朗聲道,“此次廷議,事涉開海,工部此前已部議過一回,因結果未定,特召開廷議。”
工部左侍郎將結果書於紙上,以令在場官員都能瞧見。
此次參與廷議的京官共來了五十一位,其中贊成開海者二十九位,不贊成者二十一位。
結果出爐的那一瞬,申時行視線略一移,就見張四維手指微微顫了一下。
他眼中神色莫辨,心中卻道,開海一事,他遲遲不知是該支援張四維還是支援柳賀,申時行覺得,此事最重要還是看天子的偏向,可天子也未表露過究竟是支援柳賀還是支援張四維。
因而張四維和王國光、張學顏談條件時,他幫了對方一把,可到了開海一事的選擇上,他卻選了柳賀。
現在一看,柳賀果然贏了,看來他的選擇沒有錯。
申時行穩坐釣魚臺,張四維的面色卻可稱得上十分難看。
他已想辦法將王國光、張學顏拉攏,可開海一事上他卻仍敗給了柳賀。
這究竟是為何?
他視線在這一瞬恰好與柳賀碰上,柳賀並未露出得色,只是見張四維長久未出聲,他才道:“元輔,廷議之結果,我等閣臣早日告知陛下才對。”
張四維見柳賀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心中怨懣幾乎難以控制。
他身為首輔,卻無法掌控內閣,就連廷議也兩回輸給了柳賀,長此以往,即便天子不提,官員不彈劾,他也沒有臉面再居於首輔之位。
連廷議都掌握不了,便證明他這個首輔不堪此任。
想及此處,張四維視線不由看向申時行。
他原本只是有些懷疑罷了,此時卻十分懷疑,申吳縣究竟是有意,還是無心之失?
或許他從一開始就不該針對柳賀,不管柳賀如何強勢,對方仍是三輔,並非首輔,他最該提防的應當是申時行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