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中,有許多是官員去年年底報上來的。
柳賀看著其中一封皺起了眉頭。
上面說的是去年底豐利鹽場遭遇暴雨引發海水倒灌,致使許多百姓被淹死,鹽課也因此消了二十四萬餘引。
兵事、邊牧諸事也十分繁雜。
“再拿幾捲過來。”
柳賀低聲吩咐著,內閣中書便遵他所說取了其他奏章過來。
他對內閣的辦公環境十分滿意,畢竟能入閣辦事者,無論翰林還是中書俱是乾脆利落之人,不該說的話不說,不該問的事不問,柳賀只提點一句,對方便能將他所要之物取來。
且輪值的翰林都是有才幹之人,平日於朝政事亦有自身見聞,柳賀聽他們細述,自身也能有收穫。
當值到一半,柳賀輕舒口氣,用了些飯,飯後喝了杯濃茶後,他便開始回信。
其一是寫給張居正的信。
若是有機會,柳賀是很想去江陵看一看張居正的,按歷史記載,這一年張居正就要離開人世,張居正和他師生一場,柳賀不願連對方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可張居正卻叫他不必來。
內閣之事繁重,閣臣們輕易不能離開,柳賀既倡議開海,眼下自然是關鍵時期,不可因他而耽誤。
但柳賀明白,張居正不願他來的緣由並非如此。
張敬修說,張居正歸鄉之後瘦了許多,如今面容十分憔悴,他猜,張居正是不願他如今的模樣被柳賀看到。
柳賀心中只能嘆著氣。
到此時,他能做的唯有一件事了。
張居正對他的恩情不必多說,他必須回報。
給張居正的信寫完後,柳賀又開始寫給潘季馴、王宗沐、潘晟等大員的信,這都是浙籍官員的代表,這些官員如今雖不在內閣,影響力卻依然十分廣大。
如今的內閣中,張四維出身山西,申時行、柳賀與王錫爵俱是南直隸人,當時柳賀二人入閣時,便有人說,閣臣俱是南直隸出身,這於別地官員實在不公。
然而官場上從來沒有絕對的公平,閣臣出身如何,還得追溯到當年考科舉時。
總而言之,浙江、江西、南直隸及福建官員至高位者數量的確更多,就以這幾年的會試為例——
嘉靖四十一年狀元申時行,南直隸人,四十五年狀元範應期,浙江人,隆慶二年狀元羅萬化,浙江人,隆慶五年柳賀,南直隸人,萬曆二年孫繼皋,南直隸人,萬曆五年沈懋學,南直隸人。
至於萬曆八年的張懋修,眾人皆知這是天子看在張居正的面子上取的狀元,可以不算。
換句話說,嘉靖四十一年至萬曆五年六科會試,幾乎被浙江人和南直隸人壟斷了。
嚴嵩還知道給自己的江西老家謀福利,南直隸及浙籍官員若是主政,自是要為自己家鄉謀更多好處。
官員們也是有鄉土情結的。
柳賀提出開海之後,潘季馴等賦閒在家的官員表達了支援態度,而吳兌、餘有丁這些浙籍大員也在私下裡支援柳賀,二人官至部堂,總
不好在朝堂上和其他官員針鋒相對,這就有些失了禮數了。
而之後,柳賀又將自己之後幾年的計劃緩緩寫了下來。
官位低時,他可以沒有自身的謀劃,朝廷叫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若有急事發生,他就先處理急事。
但任了閣臣之後,凡事都要計劃充足,即便險阻再多,他也要按自己的規劃一步步踏實走下去。
先是財稅上。
財稅與開海也是相通的,柳賀心中默記著戶部報上的數值,再想想朝廷要花錢的地方,心中便漸漸清晰了起來。
之後是兵事。
還有民生,賑濟,河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