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劊子手,蘇明安理想彌足珍貴,而他要保護這份理想。
這世道總是喜歡讓理想主義者道心碎裂,讓英雄傲骨被折,讓好人被千夫所指——可他不要這樣。
這世界不該是這樣的。
憑什麼劣幣總是驅逐良幣,憑什麼惡人總比善人快意,憑什麼“拯救世界”反而成為了非主流思維?
漸漸地,他在路上看到了熟人——曾經在食堂一起吃飯的熟人,他們有的已經入獄,有的死於政變,有的站在這條路上——拿起武器阻攔他。
“不要過去了,長歌。你這是螳臂當車。掠奪才是文明的本質。”夏嘉武搖頭,想讓他醒悟。
可他只是揮劍,撞開了夏嘉武。
“長歌。大勢所趨,請回頭吧。”蘇梅眉怯怯地說。
可他看也不看。
那些昔日把他打得無法反抗的安保,如今在他面前不堪一擊。
他一路向前,一劍劈翻,雕像倒塌,神的光輝染上汙濁。
這條路,長歌曾經走過很多遍,在他還是工具的時候。
那時,天還很藍,鮮花也有許多。
老大爺程立山站在路邊朝他微笑。
活潑開朗的冬齊抱著書本。
蘇梅眉站在盡頭。
那時候,山峰巍峨挺拔,河流自由蜿蜒。沒有神明也沒有處刑,沒有掠奪也沒有紅眼症。
天空燦然明亮,花朵枝葉茂密,夜鶯仍有歌聲。
他向前跑,恍惚間彷彿回到了四十多年前,聞到了空氣中熟悉的番茄炒蛋,可一抬眼,大家都不見了,只有他一個人還在路上奔跑,雙腿鮮血淋漓。
直到衝進大廳,他望見黑髮少女倒在地上,狀態很虛弱。不管她為什麼這麼虛弱,長歌直接衝了上去,一劍刺穿了她。
黑髮少女吐出一口血,長歌這才發現——她的身上滿是皮肉潰爛的痕跡。
“哈!缺失病!竟然嚴重到這地步了。是你導致了缺失病的泛濫,如今你也得了病,真是因果輪迴,活該!”長歌大笑出聲,只覺得前所未有的暢快。
黑髮少女無悲無喜地看著他。
她抬起手,似乎想觸控他的臉,被他立刻躲開。她笑了一下,再無力氣地垂下手:
“為了延續文明……有什麼錯。”
“理想主義和現實主義……有何貴賤之分。只不過,你的項鍊哥相信前者,我相信後者而已。你有什麼資格嘲諷我的理想?”
長歌笑容微斂。
他似乎也感覺到沒什麼值得開心的。
好像大家本來就該是一樣的,只是走上了不同的路。
就算他不來,她病重到這地步,也要死了。
“項鍊哥才是真正的百年前的救世主,你是冒牌貨,對不對?”他只是急於求證這個答案。
黑髮少女笑了,杏仁眸微微閉合,一模一樣的五官依舊柔和:
“不是。”
“迄今為止……你看到的所有‘蘇明安’,聽到的所有‘蘇明安’的聲音……都不是本人。”
“真正的他,還沒有到來。”
“我和你的項鍊哥,都只是……”
她沾著血跡,在懷裡拿出了一張紙條,就閉上了眼睛。
長歌茫然地拔出劍,望著躺在血泊中的黑髮少女。
她自詡神明、萬人之上、呼風喚雨無能不能,將一個文明玩弄於股掌之間。
可最後,也不過是一具屍體。
……也許她預料到了自己大限將至,已經無法繼續拯救文明,才會等在這裡。
這樣至少,她死後,長歌他們可以接過政權,換一條路繼續拯救,而不是就此陷入無休止的內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