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貪心的。
廟會的月光、琴鍵上的致愛麗絲、輸掉的遊戲、滿池綻放的荷花……他已經感到了不捨,但無法回頭。
這些美好的回憶是項鍊哥給他的,如果項鍊哥不在了,這些讓人不捨的意象也會變為痛苦吧。
他下了決心,但還是難過。倒不是可惜自己的生命,只是可惜項鍊哥……應該會比他更難過。
不然為什麼……青年會落下眼淚。
像是知道了事不可逆,青年咬著牙沉默了幾秒,才問“……長歌,那你有什麼願望?”
長歌笑了,他知道項鍊哥已經沒辦法阻止他了:“我想再看一次真正的蓮花,項鍊哥。”
青年搖頭:“你忘了,冬天沒有蓮花,它只在溫暖的時候開花。”
“不對,我在冬天……看見過的。”長歌的眼眸一點點閉上:
“那是……你送給我的。”
……即使只有一次,我也永遠記住了。
可這裡不是池塘,只有冰冷的地面,所以連催生的蓮花也不會有。
但他已經閉上了眼,所以看不到也沒關係了。
不需要用眼睛尋找,他知道青年就站在哪個方位、多少距離。他可以想象青年手裡綻放出了粉白簇擁的菡萏,周圍飄著糖葫蘆的甜香,廟會的煙火綻放在夜空,青年的黑色眼睛有多明亮……就像幾十年前一樣。
他當然會害怕,事實上他現在還在發抖,一點一點的生命流逝讓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死亡過程。
但想到自己是誰,他就停止了畏縮。
如果是蘇明安本人在這裡,他肯定不會害怕。
所以他不能被比下去,他也不害怕。
長歌不比誰差。
“你真是個不負責任的傢伙。”青年質問:“以後讓我怎麼想念你?你以為我身邊還能有新的摯友嗎?”
“沒關係……總會有的……”長歌的聲音輕如羽毛,終於,他身上的白光潰散開來,就像墜落的漫天流星——
“你那麼優秀,又是救世主。總會有人喜歡你。”
“我就是個小角色,不會被人記住的。我真的不太聰明,打遊戲也打不過,彈琴也笨手笨腳。”
“當然,如果你願意記住我、懷念我……”
“鋼琴,蓮花,烤肉,檸檬,遊戲,甚至項鍊本身……都可以是我。”
“只要你想起,”
少年的聲音也開始顫抖,他也在害怕:
“……我就一定在。”
彷彿在回應他的尾音,傳輸機器傳出一聲鳴響。
那是最後的聲音,隨著一聲冰冷的“滴——”
下一秒,一切聲音戛然而止,令人感到難捱。
一具再無靈魂的軀體,跌落在地。
青年愣了幾秒,才近乎崩潰般地撲過去,坐倒在地,終於放聲大哭——這是他百年間從未有過的。他一直受制於“救世主”的身份,冷靜理智的救世主不能在人前哭,也不能軟弱。
“長歌……長歌!!你……”
但此時,抱著冰冷的軀體。
他完全伏下了身,幾乎想把自己埋下去。
“為什麼是你——憑什麼是你啊……憑什麼……”
他終於感受到了……失去一位【摯友】,是什麼樣的感受。
該死的理想主義……到底活生生吃了多少人……?
翻著長歌的眼皮,好像這樣他就會睜開眼醒過來。
可他的手停止在眼皮,就垂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會看到什麼。毫無生氣的眼珠、灰白色的瞳孔。人的生命就像一團泥地裡的火焰,風一吹過,就不會燃起。
在以往,他翻一翻眼皮,是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