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他的血肉,鑽著他的筋骨,將他圍繞地宛如一隻瀕死的刺蝟。 藍綠的生命線拉扯著他的心跳與脈搏,像一條與死神拼著力氣的生命線。 一邊是拼命鬥爭的白衣醫生與護士,一邊是死亡的深淵。 男人的身體成為了各種器材與藥物的戰場,無比殘酷的戰爭在穩定的“滴答”聲中展開。 ……那時男人的身體已經是吊著氣了。 男人看著他哭,卻還在哄著他。忍著痛苦哄著他。 【明安。】 【不痛,不痛,就是沒力氣。】 【你今天沒上學啊?不行,要好好聽課,知道嗎?】 【媽媽也在病房裡,她不希望你這麼痛苦,別哭,我們都想看你好好長大。】 【……要做一個很好的大人,不要因為爸爸的事情怨恨什麼,知道嗎?】 【琴,你可以繼續練,想學什麼也都可以去學,你喜歡看心理學的書,也可以去報考心理學的專業,不賺錢沒關係,你開心就好……】 【爸爸只是希望,你和你的名字一樣,平平安安的,哪怕做個最普通的人也可以。】 【……】 【……是爸爸對不起你。】 …… 最後的那幾天, 男人疼得在床上翻來覆去,需要護士用帶子綁住他。 他吃不下飯,睡不好覺,一睜眼就開始喊疼,疼得生理水淌了一臉,疼得嘴巴都被咬破。全身骨瘦如柴,喘口氣都覺得累。 但在蘇明安來的時候,男人還是會強忍痛苦,露出笑容,用最溫和的聲音安慰他,好像疼的人是他一樣。 男人的一生,在他看來無比悲苦。 哪怕到了最後,還要被痛苦折磨,還要頂著痛苦安慰他。 但除了病痛,男人身上還有許多東西,能讓人感到快樂與寬慰。 ……就像他的存在。 明明已知結果,當結果到來的時候,仍然很悲傷和痛苦。擁有對這世上的牽掛確實會增強一個人生的動力。但是當遇到不可抗力的時候,只會讓人離開的時候,留下遺憾。 男人不希望他留下遺憾,他希望他好好活著。 懷揣著永不磨滅的熱愛,努力地,不遺憾地,好好地活著。 之後,男人漸漸說不了話。只是望著他,不停地流淚。 他握著男人的手,看著那隻如同老樹皮般青紫交加的手,在覆上一層潔白的霜。 此刻,儀器的“滴滴”聲,讓他想到很多。 ……好像,有什麼相似的東西,與這個“滴滴”聲一模一樣。 對了。 是那陣清脆,悅耳的高音。 那陣高音……能讓人看見大海與火。 …… …… 【唉,果然還是放棄了。】小護士說。 【……沒辦法,幾千幾千的耗,那家裡的小房子賣了也耗不起啊。】婦女說。 【造孽啊,看來以後真不能救人啊……】 【也不能這麼說,誰能想到肇事者和被救者家裡都沒錢,這是意外情況,那點補償金也不夠用,男人身上本來又有病,這一撞身上出了連鎖反應,他不想成為負擔,才放棄了。】 【還是為了孩子。】 【是啊,是那男人主動放棄的治療。】 【明明拖一段時間還有機會救回來的,他自己卻不治了,要留著錢給孩子將來用。畢竟治好了也是殘廢,還會有各種疾病……】 【男人真是個好人,可惜了。】 【原本好好一個家,鬧成這樣……】 【錢啊,這世道真是不能沒有錢……沒錢連命都拖不住啊……】 【這給孩子的心理陰影很大吧,家裡沒人教他了,父親又這麼死了,以後會不會變成一個自私冷漠的人?】 【誰知道呢,沒人把孩子引上正軌,又是塑三觀的年紀,以後變成壞孩子可能性不小……】 【男人救了人,可又有誰能來拯救他呢?】 【……】 …… 蘇明安伸出手。 潔白,純淨,在光下將近透明的鋼琴,再度出現在了那間房子裡。 因為男人放棄了治療,不再支付後續費用,所以這架琴被送了回來。 他坐在琴凳上,手指微微彎曲—— 德彪西的月光。 他彈得很慢,很緩,這首曲子的難度超出了他的水平,但在彈奏時,卻依然能在其中感受到粼粼的海面,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