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長筠一夜輾轉,怎麼?也睡不著。
祝玉生雖脾氣大,對自己從來沒什麼?好臉,但到底有養育和授業之恩,她還?是決定去看?一眼。
北平火車站掛著數面日本國旗,還?有日軍守衛,每位出站乘客都要被搜身,設有女警,從頭到腳,連胯下都要搜個仔細,防止帶有槍支彈藥。
過了檢查,鄔長筠出站叫了輛黃包車,往崔師姑住處去。
短短一月,這座城市已經?完全變了樣。
無數日本店鋪相?繼運營——居酒屋、藝伎館、服裝店、料理店……隨處可見?穿和服的日本人?,不時走過一隊日本兵,肆意佔領城市的各個地方。
黃包車停在衚衕口,鄔長筠下車,快步進?去。
門被敲響時,崔師姑正在院外的大缸邊洗菜,嚇得一哆嗦,輕聲?走過來,透過門縫往外看?一眼,見?是鄔長筠,心才落下來,趕緊開門:“長筠啊。”
“師姑。”
崔師姑將人?拉進?來,又立馬鎖上門,擦去臉上的汗,對人?道:“我還?以為是日本兵。”
鄔長筠見?她嚇白了的臉:“他們經?常找麻煩?”
“也不算麻煩,就是問問話,但是隔壁幾家的丫頭都被拉走了,過了兩夜才送回來。”
不用問,自然猜到發生了什麼?。
“師父在這吧?”
“在呢,我就知?道你要來,人?在屋裡,來的路上生病了,現在還?燒著呢。”
“我去看?看?他。”鄔長筠直奔客房,卻無人?居住,一回頭,見?祝玉生坐著輪椅,停在崔師母房間門口。
這是,睡一起了?
“你又來幹什麼??”他冷著臉問。
“接你走。”
“我不走。”崔師姑在這裡,祝玉生更不會服軟,“你要不提這事,還?能留下好好吃一頓飯,再堅持,就滾吧。”
“瞧你這脾氣,好好說,別吵,”崔師姑在一旁勸說,“長筠,我聽?你師父提過這件事,他明白你的孝心,但是我們決定不離開,就守著我們的小?家。”
“我們的小?家?”
祝玉生別過臉去,不吱聲?。
崔師姑頷首笑了笑,又解釋:“我們成?親了。”
鄔長筠並未太驚訝,這於師父是好事,老來能和等一輩子的女人?在一起,也算了卻畢生心願。只是,這樣的話,他更不可能離開這裡。
“師父,師母。”鄔長筠頓了下,“真不跟我走嗎?”
祝玉生看?都不看?她,滑動輪椅回房間,把門給?關上了。
崔師母見?狀,拉住鄔長筠的手:“我們不走,走了,不就是把北平讓給?他們了嗎?”
鄔長筠看?著斑駁的木門,一言不發。
“憑什麼?他們來了,我們就要走?”崔師母心平氣和地道,“憑什麼?我們要走?給?他們騰地方。這是中國,是中國人?的家,我的根在這裡,你師父也是,我們一把年紀了,不想?離開故土,餘生能平平淡淡守著家,就足夠了。”
“淪陷區的日子,能平平淡淡嗎?師父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