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燕王殿下的臉,她大約也不用糾結了。
董曉悅一直輾轉反側到三更半夜,頭都快想禿了也沒想出什麼萬全之策,倒是腦袋越來越脹,嗓子眼發乾,要了兩杯涼水灌下去,仍舊燥得冒火,早晨醒來,頭疼嗓子啞,四肢痠軟無力,用手背貼了貼額頭,她心道一聲糟糕,似乎是發燒了。
前兩個夢她不是女刺客就是屍王,體魄強健,風吹雨打嘛事沒有,她都習慣了,一時忘了自己如今是個四體不勤、身嬌肉貴的統治階級腐朽女性,昨天在宮裡淋了幾滴雨,回來又喝冷酒吹冷風,立刻就發作起來。
下人發現她病了,慌忙張羅著去太醫院請院正,又另外著人去宮裡向皇帝皇后報信。
長公主這一病,闔府上下兵荒馬亂,古代醫療不發達,得次風寒都可能會要命,董曉悅也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安安分分地躺在床頭,就著碧琉璃的手喝藥。
昨天出門是碧琉璃隨侍,主人出門受了風寒算是她的失職,自打發現長公主病了,她一直戰戰兢兢的,不知會受何種責罰。
不過長公主近日心情似乎不錯,性子也隨和了不少,時常與他們打趣兩句,她也難免有些鬆勁,這才疏忽大意了,可那是沒事的時候,想起去歲秋天長公主感染風寒那一程子,她忍不住哆嗦起來。
“你的手怎麼抖成這樣,再抖藥都灑出來啦,”董曉悅不明就裡地看她一眼:“臉色也不好,怕不是也著涼生病了?身上沒什麼不舒服吧?”
碧琉璃心裡一塊石頭落地,臉色立刻恢復了紅潤:“多謝殿下關心,奴婢哪有這麼精細,淋幾滴雨不妨事。”
董曉悅點點頭,狀似不經意地問:“荀公子昨天也淋溼了,他沒事吧?”
全府上下都看出他們殿下待荀公子格外不同,都留心著他的動態,以備主人隨時問起,碧琉璃對答如流:“荀公子一早就去宮裡了,早膳用的是粳米粥和鹿脯,穿著殿下所贈那身竹青色的衣裳,今今早來送香餅時還說要給殿下看看,不過您那會兒還睡著......”
董曉悅習慣了他們問一答三,咕嘟灌下一大口藥,皺了皺眉頭:“趁太醫還沒走,叫他開個預防風寒的方子,煎了藥大家都喝點,特別是你們這幾個總和我待一起的。”
頓了頓又吩咐:“對了,也送點到門下省去,咳咳......荀公子是客人,千萬不能在我們這兒病了,還有......去廚房看看,今天有什麼好吃又管飽的點心,裝一盒一起送過去,別太打眼......”荀延剛進衙門,不能太高調,免得被人排擠。
碧琉璃笑著應是,心說這荀公子真是了得,殿下一提起他,嘴角總是含笑,連眉眼都柔和起來,比起苦戀林駙馬時,性子也平和了不少,若是換了以往,為這場病還不知要怎麼遷怒。
這麼想的人顯然不止她一個,全府上下都把世界和平歸功於荀面首,求佛祖保佑他身體康泰,長長久久地在長公主府待下去。
莫名其妙人氣高漲的荀面首對此一無所知,他一走進延英殿就發現氣氛有些不對,眾人的視線全都匯聚到他身上——誠然,他生得芝蘭玉樹,穿了他家阿月送的衣裳更是如虎添翼,俊美得天上有,世間無,引人矚目乃是題中應有之義。
可是除了羨慕嫉妒恨之外,分明有不少幸災樂禍的意味,這就不太正常了。
他只作不覺,與同僚們頷首致意,招搖地走到自己的書案前坐下,小心翼翼地執起袖子開始研墨,心上人送的衣裳,可不能沾上墨跡。
延英殿一共三進,門下省眾官僚和文吏按照品級、職能,分散在不同屋子裡辦公。荀延與其他幾名給事中共用一進西廂的小堂屋,林二郎去歲升任門下侍郎,獨享裡面靠北的房間,他一向在皇帝身邊隨侍的時候居多,倒是最近受了天子冷落,從早到晚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