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玄輕輕嘆了一聲,拿起案上的紅繩,輕輕掀開簾子,悄無聲息地潛了出去。
梁玄沒有飛天遁地的本領,他的魂魄和天鏡不甚契合,少年的身軀又很羸弱,走得比常人還慢些。
到達柳家莊的時候,東方天際已經泛出香灰般的顏色。他在村口兩三人合抱的歪脖子大槐樹下停住腳步,閉上眼睛凝神屏氣,感覺鏡妖的氣息更強烈了。
受這具身體靈力所限,他只能感覺對方的大致方向和範圍,即便知道他在哪個人身上也沒用。殺了那人不過是平白害了一條人命,鏡妖會在瞬間神不知鬼不覺地換個宿主,新的宿主也許近在眼前,也許在千里之外。
梁玄睜開眼睛,繼續往前走。
天將破曉,莊子裡已經有人起來耕作了,很快有人把他認了出來,村子裡騷動起來,壯漢們提刀的提刀,拿棍的拿棍,紛紛從屋子裡跑出來。
立即有人叫來柳大郎和他幾個兒子。
柳大郎看見兇嫌自己找上門來,既吃驚又緊張,把一條長木棍橫在身前,沉著臉道:“你有什麼話說?”
梁玄掃了人群一眼,鏡妖的氣息近在咫尺,就是他面前的某個人。他看了一眼柳大郎,平靜地說道:“我是來償命的。”
董曉悅從來沒有睡得那麼沉,如果不是夢見跌下懸崖突然一陣心悸,說不定會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她坐起身,下意識地摸摸心口,沒有任何動靜,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具沒有心跳的屍體,不過夢中那種心驚的感覺不但沒有平息,反而越發強烈。
“殿下您醒了嗎?”她朝床上問了一聲。
沒有回答。
“我點燈咯?”董曉悅說著施了個火符,點燃牆上的油燈,往床上一看,被褥鋪得整整齊齊的,哪裡有梁玄的蹤影。
她的目光落到几案上,心往下一沉——她記得昨天隨手把那條被村民當作“證物”的紅纓繩放在了案上。
董曉悅衣服都沒來得及披,穿著中衣就奔了出去。
她終於知道梁玄說的辦法是什麼了——他打算毀了天鏡。
天鏡是鏡妖的本體,毀了鏡子,鏡妖不死也得去了半條命,然而梁玄的魂魄附著在鏡子上,這麼做根本是玉石俱焚。
董曉悅一邊罵自己蠢,一邊飛一般向柳家莊奔去,她沒有時間深思熟慮,只能依靠自己的直覺。
風在耳邊呼嘯著,一股淡淡的煙味隨風飄來。
柳家莊的輪廓逐漸從薄霧中浮現,董曉悅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到了附近一看,只見濃煙滾滾火光沖天。
接著她看見了火光中的梁玄,烈火他燒得面目全非,但是她知道那是他,甚至能感覺到他在看她。
她彷彿被那目光釘在了地上,渾身上下沒有半點知覺,那一刻她甚至沒去想任務會不會失敗,來來回回只記得昨夜梁玄問她,你會記得我嗎?
一面小小的八卦鏡從火中升起,像一輪月亮懸在半空中。
圍觀的人群被這壯觀的景象震撼,一時間沒回過神來,突然有一條身影敏捷地朝那鏡子撲去。
“三郎!”柳大郎驚呼起來,“你做甚?”
柳三郎卻是充耳不聞,皮肉遇到高溫發出焦味仍舊渾然不覺。
就在他快要觸及鏡子的時候,鏡中突然迸發出灼亮的光芒,如同千萬柄利劍貫入柳三郎的身體。
柳三郎發出一聲令人心驚膽寒的慘叫,抽搐著倒在地上,化作了一隻山魈。
銅鏡霎那間斂去光芒,“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周遭的事物開始扭曲模糊,村民們的叫嚷和驚呼也漸漸散去,董曉悅一陣頭暈目眩,失去了意識,再醒來時,發現自己正好端端地躺在便利店冰涼的地板上。
老虎正在輕輕